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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余晖

发表时间: 2025-11-11
在半月后,天羽慢悠悠地走到了国都晖阳,带着一身的尘土与阴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剑,剑柄的冰冷让他从连日的梦魇中惊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梁李村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官道尽头,京城的轮廓自地平线上浮现。

天羽勒住马缰,望着这座在父辈口中被描绘了无数遍的“金城汤池”。

夕阳为其镀上壮丽的金边,城墙高耸的骨架依旧能窥见鼎盛时期的威严。

然而,离得近了,方能看见墙体上那些风雨侵蚀的斑驳与后来修补的、颜色不一的砖石——像一位功勋老将褪色的戎装,辉煌依稀可见,却终究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他牵马随人流涌入这座巨城。

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商铺旗幡招展,货物琳琅满目,一派富足景象。

空气里弥漫着野心与墨香,但也混杂了某种纸醉金迷后、虚浮的疲惫。

他甩开思绪,牵马向京兆府行去。

到了衙门口,他向守门小吏道明来意。

得知是来投恩荫营的,小吏赶忙将天羽引入内堂,京兆府尹赵文卓正捧茶独坐。

见小吏引着一位风尘仆仆却挺拔的年轻人进来,赵文卓立刻放下茶盏,起身热络相迎:“哟,这是哪位将军府的公子?

快请坐!”

他一边招呼,一边朝外喊“石头,还不快给公子上茶!”

这般热情让天羽有些措手不及。

他敛衣坐下,定神拱手:“晚辈云天羽,字孟褞。

家祖乃是‘飞羽将’云崇岳。

得知圣上开恩设营,特来投军,报效国家!”

“云崇岳”三字一出,赵文卓脸上的笑纹几不可察地一滞,眼底掠过一丝评估般的审慎,旋即又被更公式化的笑意覆盖:“哎呀呀!

原来是云老将军的孙儿!

失敬!”

他抚掌道,“云将军当年威名,我等晚辈亦是如雷贯耳啊。”

他流畅地将天羽的信息录下,递来令牌:“公子持此去城西恩荫营,定能……呃,大有可为。”

天羽双手接过,只觉这木牌有些烫手。

谢过赵文卓,他便在指引下走出府衙。

牵马走向城西,半个时辰后,一片连绵营房跃入眼帘。

高耸的辕门前石狮威严,“恩荫营”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崭新得晃眼。

营墙内旗杆如林,营房排列得横平竖首,一丝不苟。

西下里异常安静,只闻风声掠过旗角,却不见操练的尘土,不闻战马的嘶鸣。

一切都对,一切都符合规范,却像一出排练过度的戏,华丽而缺乏生气。

天羽在辕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握紧令牌走向守卫。

那是个脸上带疤的老兵。

他扫过令牌,手指在“云崇岳之孙”几字上停顿良久,抬头看了天羽一眼。

那眼中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的理解。

最后,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天羽进去。

营房布局规整却千篇一律,天羽很快失了方向。

终于,一位路过的文书为他指了路,在一顶悬着“恩荫营三队一什二伍”木牌的帐篷前停下。

他整了整衣襟,掀帘而入。

帐内己有西人,年纪相仿。

他脚步刚落,一名白衣胜雪、衣绣金云纹的青年便从榻上弹起,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那笑容像一道阳光,瞬间劈开了帐内原有的沉闷。

“嘿!

你可算来了!

咱们伍最后一块拼图齐了?”

他热络得近乎自来熟,毫不生分地拍了拍天羽的臂膀,“我叫陈俊,名号‘骁骑’,我爹是‘千云骑’陈破北!

你呢?”

“在下云天羽,名号‘磐宇’。

家祖是‘飞羽将’云崇岳。”

“云崇岳”三字一出,帐内气氛微凝。

天羽紧攥着手心,他己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他们的冷嘲热讽。

陈俊却恍若未觉,脸上敬色更浓:“原来是云将军之后!

久仰!

我爹常说,北疆防线,当年多亏有云老将军这等人物守着!”

说罢,他搂住天羽肩膀,转向帐内其他人:“来来来,认识一下咱们的兄弟!”

他先指向那名壮实少年,“这是王守拙,名号‘铁锤’。

他爹是南军那边的后勤将领,‘守镇督’王镇。”

王守拙挠头憨厚一笑,拱手一礼“王守拙,见过云兄!”。

陈俊又示意那沉默抱臂的青年:“罗断锋,名号‘寒狼’。

他爹是边军的‘猎狼将’罗云。”

那沉默青年抱臂靠在一边,只是抬了抬下巴,陈俊立刻接话,“别介意,他对我也是这德行!”

最后,他一把勾过那个眼神活络的少年:“这滑头是孙明远,自称‘灵狐’,咱看他叫‘泥鳅’更贴切!

他爹是斥候队正,‘无踪尉’孙清侯。

咱们伍里就没有他打听不着的消息!”

孙明远嘻嘻一笑,朝天羽挤了挤眼:“陈大嘴吹牛你别全信,不过消息嘛,确实灵通一点。”

天羽坐下,帐内因新成员的加入而重新活跃起来。

他听着陈俊与孙明远插科打诨,看着王守拙在一旁憨笑,就连罗断锋的嘴角也似乎柔和了些许。

一股久违的、属于同龄人的生气包裹了他,虽然那份背负的沉重依旧压在心底,但在此刻,他仿佛终于能暂且探出水面,喘一口气。

“我们不需训练么?”

天羽不禁问道。

“练是肯定要练的,”孙明远接话,“不过听说人还没齐。

圣上给了五百员额,眼下才到了一百多人。

我瞧啊,撑死也就能来三百。”

“那可不一定!”

陈俊抢过话头,信心满满,“兵部尚书的孙子都在一队待着呢!

这等人物都入了营,岂会不满员?”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天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恩荫营,既是皇恩浩荡,也是暗流涌动。

但看着眼前这几张鲜活的面孔,他第一次觉得,前路或许并非全然灰暗。

夕阳的余晖透过帐帘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温暖的光斑。

这段属于他,属于“罪臣之后”的旅途终将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