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演武场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后山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通往禁地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被野兽和偶尔巡查的族人踩出的痕迹。
杂草疯长，几乎没过了林默的膝盖，带着锯齿边缘的草叶刮过他单薄的裤腿，留下道道红痕。
尖锐的碎石遍布小径，他脚上那双早已磨得几乎透明的草鞋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很快，脚底就被硌得生疼，甚至有几处破了皮，渗出的血珠瞬间***涸的泥土吸收，只留下深色的印记。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疼痛和艰难。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
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耳边不再有嘲讽和斥骂，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窸窣鸣叫，反而让这荒山野岭显得更加寂静，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个压抑不住的声音在心底呐喊，“难道就因为我无法修炼，就活该被所有人作践吗？
母亲，如果您在天有灵，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思绪飘回到那个久病缠身、最终在贫寒中逝去的温柔女子身边，那是他灰暗生命中仅有的暖色。
她的嘱托犹在耳边：“默儿，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像现在这样，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靠着旁人的施舍和无尽的屈辱“活下去”，真的是母亲所期望的吗？
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烧起来，烧得他喉咙发干，眼眶发热。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林默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所谓的禁地，入口处只是一道依着山壁开凿而成的斑驳石门。
石门看上去年代极为久远，上面雕刻的符文大部分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顶端的“禁地”二字，也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禁”字，徒增几分荒凉与诡异。
石门紧闭着，周围静悄悄的，感受不到任何所谓的“结界”力量，只有一种沉沉的死寂。
林默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得可怜的朱砂罐，罐体冰凉。
他按照大长老的吩咐，准备用指尖蘸取朱砂，沿着石门符文的凹槽重新描画。
然而，就在他蹲下身，靠近石门底部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石门与地面交接的缝隙深处，似乎……透出了一缕极其微弱的黑色光晕？
他动作一顿，以为自己眼花了。
使劲眨了眨眼，再次凝神看去。
没错！
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光芒，正从门缝深处渗透出来，那黑色并不纯粹，其中仿佛夹杂着无数细碎的、更深的暗色流光，若不仔细看，极易被忽略。
“怎么回事？”
林默心中惊疑不定，“记忆中，这道石门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是结界真的出了问题，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好奇心，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犹豫了一下，四下张望，确认空无一人后，终于忍不住伸出因干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缝隙处堆积的泥土和苔藓。
随着覆盖物的清除，那黑色光晕变得明显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质感。
他隐约感觉到，石门后面，似乎存在着某种与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东西。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被绝望填满的心湖。
“反正……已经是最坏了。
‘伪灵根’、‘废物’、‘家族的耻辱’……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吗？”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就算里面是刀山火海，是吞噬人的妖魔，也比回去面对那些冰冷的眼神和永无止境的欺辱要强！”
这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混合着长久以来压抑的不甘与愤懑，给了他力量。
他不再犹豫，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双臂，抵在冰冷粗糙的石门上，猛地用力一推！
“吱呀——嘎——”石门发出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发出的***，极其不情愿地，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陈年铁锈、尘土腐朽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血腥气的味道，从门内扑面而来，呛得林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胃里一阵翻涌。
他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仅有的火折子，用力吹亮。
昏黄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了门内一小片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挤了进去。
禁地内部并不大，更像是一个简陋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位置，有一个半人高的粗糙石台。
石台上，别无他物，只静静地放置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
那黑石通体漆黑，表面异常光滑，甚至能隐约映照出火折子跳动的光芒。
它不像寻常石头那样触手冰凉，反而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温润的热力。
而之前看到的那黑色光晕，此刻已完全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默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一步步走近石台，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块黑石上。
犹豫再三，他终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黑石的表面。
就在指尖与黑石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灼热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黑石中爆发出来，顺着他触碰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手臂，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林默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点燃、沸腾！
五脏六腑像是被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熔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经脉在这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如同被寸寸撕裂，又强行拓宽。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想甩开那黑石，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被焊在了上面，根本无法挣脱。
那股力量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最终疯狂地涌向他丹田的位置——那里，是他被判定为“伪灵根”的根源，是五年来自卑与痛苦的源泉。
此刻，那沉寂了多年的伪灵根，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竟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被尘封已久的东西，正拼命地想要破壳而出！
痛苦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