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是我外甥，见了我的狗都得叫一声吞天神君

我抱着最后半袋灵谷推开门，看见外甥陈旭的脚踏在我家大黄的背上。他鞋底沾着泥，

用力碾着。“舅，这老狗挡路了。”他说。大黄没动。连眼皮都没抬。我扔下灵谷袋。

米粒撒了一地。“把你的脚，”我说，“从吞天神君身上拿开。”陈旭愣住，随即嗤笑。

“就这土狗？我昨天还看见它扒垃圾——”话音未落。拴狗的铁链，突然寸寸断裂。

不是崩开，是化作铁砂，簌簌落下。陈旭的脚还悬在半空。冷汗，从他额角滑下来。

陈旭的脚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他盯着地上那摊铁砂，喉结滚动了一下。

“舅……这、这什么妖法？”我没理他。弯腰，捡起一颗滚落到脚边的灵谷。

米粒在我指腹间，泛着温润的光。这光，刺得我眼睛发涩。2 背叛之痛去年寒冬，

他也是这样站在我院外。 肩膀缩着，脸冻得发青。“舅，我妈她……”他话没说完，

先打了个喷嚏。我没让他进门，只从米缸里舀了半袋灵谷，塞给他。“熬粥，喝三天。

别再来。”他当时怎么说的？他攥着米袋，眼眶发红：“舅，还是你对我好！等我出息了，

一定孝顺你！” 那袋米，是我用三个月阳寿跟山神换的种子，亲手种出来的。

我看着指间的灵谷。现在，这最后半袋，因为他那一脚，全喂了土地。“妖法？”我抬起眼。

大黄，不，吞天神君，依旧耷拉着眼皮。但它周身三寸内的地面，尘埃悬浮，不再下落。

“陈旭，你十三岁那年，高烧不退，医院让你家准备后事。”他愣住，

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这个。那晚雨下得很大。 我把他从家里背出来，他烧得像个火炉，

趴在我背上说明话：“舅，有狗……大黑狗……追我……” 我把他放在山神庙门口，

跪了一夜。第二天，他烧退了。庙祝后来跟我说，我求来的那碗符水，是用我十年寿数换的。

我什么都没说。他病好后，他爸妈带着他提了一箱牛奶来谢我。他躲在他妈身后，

小声说：“谢谢舅。” 那时候，他还知道怕，也知道谢。“你爸妈以为是你命硬。

”我碾碎指间的灵谷，“现在，你命更硬了。硬到可以踩着救过你命的东西的脊梁。

”陈旭的脸白了又红。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上那摊神异的铁砂，最后目光落在大黄身上，

那点刚生出的畏惧，被一种恼羞成怒覆盖。“不就是条土狗吗！说得那么玄乎！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戏法！舅，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老糊涂……”我重复着这三个字，

笑了。院角的梨树无风自动，一片叶子打着旋，落在陈旭肩上。他下意识想拍掉，

那叶子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嘶”了一声，肩膀上冒起一丝青烟。他猛地后退，

撞在院门上，惊恐地看着那棵梨树。这梨树，是他考上大学那年，我亲手种的。

用的是大黄……是吞天神君偶尔打盹时，呼出的一缕先天精气滋养过的泥土。

我说：“种棵树，给你挡挡外面的风雨。” 他当时撇撇嘴：“一棵树能挡什么？舅，

你尽整这些没用的。” 他不知道，他大学四年平安顺遂，几次化险为夷，

不是因为他运气多好。是他看不起的这棵“没用的”树，和他更看不起的这条“土狗”，

在遥遥护着他。我看着他那副又怕又不服气的样子。心口那点涩，慢慢凝成了冰。

我想起他烧退那天早上，睁眼看到我，虚弱地笑：“舅，我梦见一条好大的狗，

它把追我的黑影都吃了。” 我当时摸着他的头，没说话。那条“好大的狗”，

此刻正被他骂作“土狗”，刚刚还被他用脚碾过脊背。他忘了。全都忘了。

忘了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忘了谁在他孱弱时给过他庇护。他只记得他自己，

和他那点可笑的自尊。陈旭揉着发痛的肩膀，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我、狗和树之间逡巡，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还在强撑：“你……你到底是谁？这狗……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回答。风穿过院子，只卷起地上一小撮铁砂，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叹息。

陈旭连滚带爬地跑了。院门被他摔得震天响。我看着那扇还在颤动的木门，没说话。

地上的铁砂被风卷着，打着旋。3 谣言起第二天一早，我的院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门外站着村长和几个族老。陈旭躲在他们身后，半边脸肿着，指着我：“就是他！

他养的那条狗是妖怪！昨晚还想咬死我！您看我这脸！”村长皱着眉，没看我，

先瞥了一眼院里依旧趴着的大黄，眼神里带着忌惮。“老陈家的，”他清了清嗓子，

“旭娃子说，你这外甥，你昨晚用……用妖法伤了他？还纵狗行凶？”我没辩解。

从墙角拎出那半袋撒剩的灵谷，抓了一把，摊在手心。“村长，您看这是什么？”“米啊。

”村长不明所以。“陈旭去年冬天快饿死的时候，是我这米救的他。”我手一翻，

米粒簌簌落下，“现在，他踩着救他命的恩人，骂它是土狗，是妖怪。

”陈旭立刻叫起来：“你胡说！那是我爸妈给我的钱买的米！舅，你不仅养妖怪，你还撒谎！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是我昨晚那句冰冷的话：“陈旭，你十三岁那年，

高烧不退，医院让你家准备后事……” 后面关于山神、寿数的关键部分被剪掉了，

只留下我森然的语调，听起来像是我用了什么邪术。族老们的脸色变了。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恐惧。“还有！”陈旭像是找到了底气，指着院角的梨树，

“那棵树也邪门！昨天一片叶子掉下来，烫伤了我！” 他扯开衣领，

露出肩膀上那块微红的印记。村长叹了口气：“老陈家的，不是我们不信你。

但这……太邪乎了。为了村里安宁，你看……”他没说完。但下午，

几个戴着安全帽、拿着图纸的人就来了。指着我这院子，又指指后面那片山，

嚷嚷着“规划”、“开发区”、“必须打通这条路”。陈旭跟在他们旁边，点头哈腰，

递着烟。“对，对，就我舅这院子挡着。领导，你们放心，我做通他工作！

”他所谓的“做通工作”，就是隔着一堵墙，大声打电话：“妈！你放心，舅就是老糊涂了，

被那条土狗迷了心窍！等拆了这破院子，把那狗处理了，舅就好了！到时候补偿款下来，

我给你换个大房子！”墙这边，我正给大黄梳理颈毛。它的毛色暗淡，呼吸比往常重了些。

铁链化砂，并非没有代价。它需要香火愿力，或者至少是宁静的休养，

而不是这些污浊的喧嚣与恶意。我姐，陈旭他妈，我的亲姐姐，哭着打来电话。“弟啊！

你就听小旭一回吧！那条狗……它要是没问题，小旭能那么说吗？算姐求你了，把狗送走，

啊？把那棵邪门的树砍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拿了补偿款，

姐给你找个老伴……”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看着窗外。几个半大孩子，被陈旭唆使着，

拿石头砸我院子的窗户。玻璃哗啦一声，碎了。大黄耳朵动了动，没睁眼。但它身下的地面，

细微的裂纹无声地蔓延开。“姐，”我打断她，声音干涩，“你还记得，小旭十三岁那年，

在医院……”“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些老黄历！”姐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现在说的是那条狗！是妖怪！弟你是不是真要为了条畜生，弄得众叛亲离，家宅不宁啊！

”4 绝地反击最压抑的时刻，发生在三天后的黄昏。陈旭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直接踹开了我摇摇欲坠的院门。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和麻绳，浑身酒气。“舅，别怪外甥心狠。

”陈旭脸红脖子粗，指着大黄，“这妖怪留不得了！今天必须打死它，给村里除害！

”另外两人看着大黄，有些犹豫。毕竟那铁链化砂的传闻已经在村里悄悄流开。“怕什么！

”陈旭啐了一口，“它再邪乎也就是条狗！一起上！”他率先冲过来，铁锹带着风声，

直接朝着大黄的脑袋铲去！我一直平静的心，猛地一缩。大黄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浑浊、耷拉的眼眸里，没有凶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漠然。

铁锹在离它额头三寸的地方，停住了。不是被挡住，而是陈旭的动作骤然僵住，

像是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沼。他脸上的凶狠凝固，转而变成极致的惊恐，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另外两人吓得怪叫一声，丢下工具就想跑。“站住。”我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他们钉在原地。我走到陈旭面前，看着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看着他手里还举着的铁锹。院子里，那棵梨树所有的叶子，在同一瞬间，枯萎，变黄，

然后簌簌落下，在我们周围铺了厚厚一层，仿佛瞬间走完了整个秋天。我伸出手，

不是碰陈旭，而是按在了那即将触及大黄的铁锹刃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顺着铁锹，

流入陈旭体内，驱散了那片刻的凝滞。他猛地喘过气，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枯萎的落叶上，

骇然地看着我，看着大黄，看着满院秋色。“滚。”我说。这一次，他们连滚带爬，

比来时快得多。院门再次破损地洞开着。暮色沉下来，像一块脏兮兮的布，笼罩着院子，

笼罩着我和大黄。我弯腰，捡起一片枯叶，在指间捻成粉末。

香火愿力……需要的是真心敬畏，而不是恐惧。陈旭的所作所为，村里人的流言，

姐姐的哭诉，像污浊的雨水，冲刷着本就微薄的信仰之力。我看着大黄。它重新闭上眼睛，

呼吸更轻了，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毛，似乎更加干枯。为了震慑，为了自保，

它消耗的是本就所剩无几的本源。我坐到它身边，手放在它嶙峋的脊背上。

能感觉到皮下的骨头，和一丝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暖意。外面，推土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像是在宣告最后通牒。陈旭惊恐的尖叫和那些污言秽语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

物理的院墙即将不保。心理的围墙早已被亲人亲手凿穿。我守着这方小院，

守着身后日渐虚弱的神君，四面楚歌，八面来敌。所有的路，好像都被堵死了。

连回忆里那点仅存的温暖，都变成了刺向现在的匕首。压抑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

淹至胸口，令人窒息。5 神威再现推土机的轰鸣声在第三天清晨响起，像一头饿兽的咆哮，

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坐在门槛上，手搭在大黄，不，吞天神君的背上。

它的体温比昨天更低了，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脊背随着微弱的呼吸极缓慢地起伏。

院墙上，最后几片顽强的枯叶也终于飘落。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外面，

陈旭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来，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张狂：“舅！最后十分钟！你再不出来，

别怪外甥不客气了！为了全村的发展，你这‘妖怪窝’必须拆！

”我轻轻梳理着神君颈间干枯打结的毛发。 指尖触碰到皮肤，一片冰凉。我心里那点支撑，

也随着这体温，一点点冷下去。香火已断，愿力枯竭，强敌环伺，亲人背刺……所有的路，

似乎都走到了尽头。也许，守着神君最后这点真灵，一起湮灭在这推土机下，就是结局了。

就在推土机的履带开始碾过院外篱笆的瞬间，一个佝偻的身影，

猛地从看热闹的人群里冲了出来！是村尾的孤老头，周老栓。他平时沉默寡言，

总是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晒太阳，存在感极低。此刻，他却像一头发怒的老狮子，张开双臂，

死死挡在了推土机前面！“不能拆！你们不能拆！”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司机吓了一跳，猛踩刹车。陈旭气得跳脚：“老周头！你疯了吗？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老周头没理他，反而扭头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起——那是一片叶子，边缘微卷，但依旧翠绿，

与满院枯黄形成刺眼对比。是我院角那棵梨树的叶子！“陈先生！”老周头声音发颤，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您……您还认得这片叶子吗？

”我看着他手中那片违反时令的绿叶，瞳孔微缩。那是去年春天，老周头的孙子得了怪咳，

夜不能寐，城里医院都跑遍了，不见好。 孩子咳得小脸通红，奄奄一息。老周头蹲在村口，

老泪纵横。我路过，没说话，只从院角的梨树上，摘了三片嫩叶给他。“煮水，喂下去。

”他当时将信将疑，但走投无路，还是照做了。第二天，他孙子的咳嗽就神奇地止住了。

他后来提着一篮鸡蛋来谢我，我没要。他只当是偏方，千恩万谢地走了。此刻，

老周头举着那片绿叶，对着所有人，更是对着陈旭和那些开发商喊道： “我孙子的命，

是陈先生这棵树的叶子救的！什么妖怪？什么邪门？这是救命的仙树！是咱们村的福气！

”他转向我，浑浊的老眼含着泪：“陈先生，我对不住您！早就听说旭娃子要带人来逼您，

我……我怕惹事，没敢早站出来……直到刚才，我看这树一下子全枯了，

我才……我才……”他说着，猛地咳嗽起来，摊开手心，

那里面赫然躺着几片枯黄的梨叶——是刚刚瞬间枯萎落下的。而被他举着的那片独苗绿叶，

在晨光中，顽强地散发着生机。人群骚动起来。“我想起来了！老周头孙子那病，

当时都说没治了！”“难道……这树真能治病？”“陈旭这小子，

不会是昧了良心吧……”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冲垮了陈旭好不容易营造的“妖怪”舆论。

陈旭脸色铁青，指着老周头骂：“老不死的！你被他收买了是不是？一片破叶子能证明什么？

！”老周头豁出去了，他不再看陈旭，而是对着那位戴着安全帽的开发商负责人，

大声说：“领导！你们被骗了！陈旭他跟之前那个跑路的王老板是一伙的！

他们那个开发公司，根本就是皮包公司！就是为了套银行贷款和拆迁款！

我亲耳听到陈旭打电话说，等这里拆了，拿到钱他就跑路！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录音笔，猛地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清晰地传出陈旭的声音：“……放心，王哥，我舅这老顽固撑不了多久了。等院子一推，

补偿款到手，咱们按老规矩分，然后直接去南边……”录音到这里，被老周头掐断了。

他看着我，眼神带着恳求和解脱：“陈先生，我……我偷偷录的。我孙子病好后，

我就想着要报答您……我知道陈旭不是个东西，一直防着他……这录音，或许能有点用。

”现场一片死寂。推土机的轰鸣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小小的录音笔上，

聚焦在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的陈旭身上。风穿过破败的院门，卷起几片铁砂，

发出沙沙的轻响。我低头，看着掌心。那片被老周头举过的、违反时令的绿叶，

不知何时飘到了我手上。指尖触碰的瞬间，一丝微弱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