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安咽气前,把他耗了二十五年、砸了三千万心血设计的四合院,留给了我的继妹,他的白月光蓝凌。
遗书字字诛心:
“蓝心,我给了你四十年婚姻,够知足了,别跟蓝凌争。还有,陆晨阳是我和她人工授精的,跟你无关。他喊了你二十多年妈,你该满足了。”
四十年婚姻,我辞掉体面工作,把生活***的他伺候得无微不至。
他连酱油瓶倒了都懒得扶,是我替他挡住柴米油盐,让他安心搞设计。
陆晨阳自小体弱难带,青春期叛逆到极点,是我熬干心血教他做人,送他考上985,婚后还帮他带孩子。
可他对我永远生疏,稍不顺心就甩脸子,半分尊敬都没有。
蓝凌找上门,六十多岁的人,保养得像四十岁,妆容精致,衣着华贵。
她晃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四合院房产证,笑得得意:
“姐姐,你死守的婚姻,是我当年不要的。这四十年,乔安每年陪我旅游一个月,奖金全给我花,你花的不过是他的微薄工资。对了,晨阳早知道我是亲妈,留着你,不过是需要个免费保姆。”
一口气没上来,我含恨而终。
再次睁眼,竟回到了我正带陆乔安回家,而他,正对着门口的蓝凌,露出了痴迷眼神……
我吐出的那口血还灼热地挂在唇角,蓝凌得意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心脏撕裂的痛楚尚未散去——
再睁眼,竟是1988年的夏天。
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我穿着那件淡蓝色碎花连衣裙,站在家门口,手里还拿着刚买回来的冰棍。
面前是年轻了四十岁的陆乔安,白衬衫,黑裤子,挺拔如松,眉目清俊。
“蓝心,这位是?”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
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墙上挂着的日历明确显示着1988年6月18日。
这一天,我带了交往一年的男友陆乔安回家见父母。
也就是这一天,他遇见了蓝凌——
我那同母异父的妹妹,他未来的白月光,我四十年婚姻里的隐形第三者。
“姐,听说你今天带男朋友回来?”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浑身一颤,转头看见十九岁的蓝凌。
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红色连衣裙,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眉眼弯弯,青春靓丽,一如记忆中那般明媚动人。
我眼睁睁看着陆乔安的眼睛一亮,那种眼神,是我跟他相处一年来从未见过的光芒。
“这位是……”陆乔安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柔和。
“我妹妹,蓝凌。”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上辈子,就是这一刻,陆乔安对蓝凌一见钟情。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只是男友对妹妹的礼貌欣赏。
多么可笑,四十年的自欺欺人。
“乔安哥,你好。”
蓝凌大方地伸出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乔安,那种眼神,我现在才读懂里面的挑衅和势在必得。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个下午,亲手将陆乔安推向蓝凌的怀抱。
我忙着帮母亲准备饭菜,让蓝凌“替我好好招待乔安”。
他们俩在院子里相谈甚欢,而我却傻傻地以为那只是妹夫和姐姐男友的正常交流。
“蓝心?”陆乔安碰了碰我的手臂,把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猛地抽回手,冰棍融化后的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这张曾让我痴迷四十年、最终却让我吐血而亡的脸,突然笑了。
“陆乔安,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乔安愣住了,蓝凌也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喜。
“为什么?”陆乔安不解地问,“我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因为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
真实的是,经历了上辈子的背叛与伤害,我确实不再爱他;虚假的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恨意,却比爱更加强烈。
“蓝心,你别冲动……”陆乔安试图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转向蓝凌:“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前男友很有好感。现在,我把他让给你了。”
蓝凌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想辩解,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陆乔安。
陆乔安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解脱?
上辈子我怎么就没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对我妹妹动了心呢?
“蓝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陆乔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误会,”我平静地说,“我只是突然明白,我们不合适。你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人。”
确实,他需要的不是我这样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保姆,而是一个能让他心潮澎湃的白月光。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
母亲闻声从厨房出来:“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妈,我和陆乔安分手了。”我坦然宣布,“他和蓝凌更合适。”
母亲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蓝心,你胡说八道什么!”
蓝凌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陆乔安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飘向蓝凌,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上辈子我见过无数次,却始终愚蠢地以为那是他对小姨子的正常关心。
“我没有胡说,”我冷静地说,“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转身走向房间,开始收拾陆乔安留在我这里的一些物品——
几本书,一件外套,还有一个他声称很珍贵的建筑模型。
我把这些东西塞到他手里:“你的东西,都拿走吧。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陆乔安捧着那堆东西,茫然地看着我:“蓝心,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没必要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蓝凌悄悄抬头看了陆乔安一眼,那眼神柔弱中带着诱惑,是我永远学不会的风情。
“姐,你别这样,我和乔安哥才第一次见面……”她小声说,语气中的虚伪让我几乎作呕。
上辈子,就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我四十年。
“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不是吗?”我冷笑着反问。
陆乔安和蓝凌同时愣住了。
是的,我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它本该存在的四十年之前。
“蓝心!你疯了吗?”母亲厉声呵斥我,然后转向陆乔安,“乔安,你别听她胡说,她今天可能不太舒服……”
“我很舒服,”我打断母亲的话,“这是我人生中最清醒的时刻。”
我看着陆乔安,一字一句地说:“祝你和蓝凌幸福。”
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我真心想看看,没有我这个免费保姆伺候你们的生活起居,没有我为你们解决所有后顾之忧,你们那伟大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陆乔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上辈子,我一直以为他对蓝凌的感情是婚后慢慢产生的,直到死前才知道,原来从见面第一眼起,他的心就属于蓝凌了。
多么可笑,我四十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你走吧。”我对陆乔安说,然后看向蓝凌,“你不送送他?”
蓝凌犹豫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跟着陆乔安出去了。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我看到陆乔安的手轻轻碰了碰蓝凌的手背,那么自然,那么熟悉,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原来,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母亲在他们离开后爆发了:“蓝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乔安这么好的条件,你居然拱手让给蓝凌?你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他这样的知识分子?”
“我知道,”我平静地回答,“所以我才让给蓝凌,成全他们的‘爱情’。”
“你!”母亲气急败坏,“你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不,我是重生了。
从四十年的噩梦中醒来,从吐血而亡的结局中回来。
我走回自己的小房间,看着镜中二十二岁的自己——
年轻,朝气,眼里有光。
还没有被四十年的保姆生涯磨去棱角,还没有被背叛伤害得千疮百孔。
上辈子,为了支持陆乔安的建筑梦想,我辞去工作,全心全意照顾他和“我们的”儿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和理想。
这辈子,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妈,我要回设计院上班了。”我走出房间,对还在生闷气的母亲说。
母亲愣住了:“你不是说要辞职帮乔安……”
“那是以前,”我打断她,“从现在起,我要专心我的事业。”
上辈子,我也是建筑设计专业的高材生,毕业就被分配到省设计院。
如果不是为了陆乔安,我本可以在建筑领域有所建树。
母亲困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天之内,女儿像变了个人。
她不会明白,我真的变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穿上了最正式的职业装,把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
母亲还在试图劝我:“心儿,你再考虑考虑,乔安这样的男人不好找,你们都有稳定工作,多合适……”
“妈,我不会再和陆乔安在一起了。”我坚定地说,“如果你还想蓝凌抓住他,最好现在就去鼓励她主动一点。”
走出家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这是我新生的第一天。
到达设计院,我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张院长,我想申请参与‘省文化中心’的设计项目。”我开门见山地说。
上辈子,这个项目原本是我的机会,但因为陆乔安那时正好接了一个大项目,需要我全力支持,我放弃了。
后来那个项目获得了国家级奖项,主设计师也因此一举成名。
张院长惊讶地看着我:“小蓝,你不是打算辞职吗?”
“那是谣言,”我微笑着说,“我热爱我的工作,希望能有更多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陆乔安,这辈子,我不会再为你放弃任何机会了。
我要让你看看,没有我这个“保姆”,你能否实现你的建筑梦想;而没有你的拖累,我又能飞得多高。
在走廊上,我意外地遇见了陆乔安。
“蓝心……”他欲言又止,“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径直走过他身边。
“我和蓝凌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我身后说。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想的是什么样?”
他语塞了。
我轻笑一声:“陆乔安,承认吧,从你看见蓝凌的第一眼起,你就心动了。我只不过是提前结束了这场戏。”
他的表情证实了我的话。
多么可笑,上辈子我怎么会相信,他们是在我婚后多年才“偶然”产生感情的?
“既然相爱,就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我真诚地说。
这祝福是真心的。因为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当爱情遇上柴米油盐,当白月光变成米饭粒,你们还能否保持那份浪漫。
陆乔安怔怔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是的,陆乔安,这才是真正的蓝心。
不是那个为你放弃一切、最终吐血而亡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