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掮客？夜魅？”林薇的虚拟形象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数据构成的防御屏障若隐若现，“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而且，‘咨询费’是什么？”
夜魅那哥特风格的虚拟形象夸张地叹了口气，手指绕着一缕猩红数据流：“哎呀呀，刚救了你们，转头就怀疑，真让人伤心。至于咨询费嘛……”她猩红的舌尖舔过虚拟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平，“我对你身上那种……能强行定义规则的力量很感兴趣。一次小小的‘能量样本’，如何？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研究欲。”
“不可能！”林薇断然拒绝。王平的能力是他们最大的底牌，岂能轻易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信息掮客。
“别急着拒绝嘛。”夜魅耸耸肩，“没有我的指引，你们就算找到那个小光球（Z），也带不走他。前面那片‘信息暗礁’是天然形成的逻辑陷阱区，任何试图强行突破或精密分析的行为，都会引发数据风暴，把你们和他一起撕成碎片。只有我知道一条安全的小路。”
她好整以暇地把玩着那个0和1构成的骷髅头标记，等待着答复。
王平与林薇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需要Z的情报，但夜魅不可信。王平尝试通过“信锚”更深入地感知夜魅，却发现她的虚拟形象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表面是混乱跳动的数据，内里却隐藏着一种……与这片灰色集市同源的、古老而晦暗的韵律。她不像“虚空教团”那样充满侵略性的恶意，但也绝非善类。
“能量样本不行。”王平开口，声音通过虚拟形象传出，带着“信锚”赋予的稳定感，“但我们可以用别的东西交换。秩序司的内部信用点，或者……关于‘观星台’和‘织网计划’的非核心情报。”
夜魅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对王平的冷静和提出的筹码有些意外。“秩序司的信用点？呵，在灰色集市可不好使。至于情报嘛……”她沉吟片刻，突然咧嘴一笑，“成交！不过，我要先验货。”
林薇看向王平，见他微微点头，便从自己的加密数据区中，提取了一段关于“观星台”事故能量特征（已做模糊处理）和“织网计划”已知行动模式的概要信息，封装成一个数据球，抛给夜魅。
夜魅接过数据球，猩红的数据流缠绕上去，迅速将其解析、阅读。几秒钟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奋。“有意思……时空褶皱……吞噬特性……果然是大手笔。”她随手捏碎数据球，“好吧，这笔交易成立了。跟我来，别掉队，踩错一步，我可不管捞人。”
她转身，黑色蕾丝裙摆甩动，如同暗夜中的精灵，轻盈地踏入了那片看似毫无规律、不断扭曲变幻的“信息暗礁”区。王平和林薇立刻紧随其后。
夜魅的路径极其刁钻古怪，时而从两股即将碰撞的混乱数据流缝隙中穿过，时而在一个看似死路的逻辑悖论前停下，等待数秒，待其内部结构发生微妙变化后迅速通过。她仿佛能“听”到这片区域本身的“呼吸”和“脉动”。
“别看这里混乱，”夜魅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丝炫耀，“越是混乱的地方，隐藏的秩序就越古老、越强大。灰色集市能存在，靠的可不是运气。”
王平集中精神，通过“信锚”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每一个变化。他渐渐发现，夜魅并非在胡乱带路，她每一步都踩在某种极其微弱、但贯穿整个暗礁区的“信息节点”上，这些节点构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动态的安全网络。
突然，夜魅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在一片相对稳定的数据漩涡中心，漂浮着一个极其微弱、不断明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蓝色光点。光点周围，缠绕着几缕灰败的、如同锁链般的异常数据，正在不断侵蚀它。
“喏，你们的小光球。状态可不怎么好，核心数据被‘寂静之锁’污染了，正在缓慢崩解。”夜魅抱着手臂，“我只负责带路，怎么破解那玩意儿，把他捞出来，是你们自己的事。提醒一句，‘寂静之锁’很敏感，暴力破解会加速他的消亡。”
林薇立刻上前，开始分析那“寂静之锁”的结构。王平则尝试用意识接触那淡蓝色的光点。
“Z？能听到吗？”他通过“信锚”传递出温和的信息波动。
光点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来Z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回应：“……王……平？……真的是……你们？……小心……锁……会模仿……反击……”
模仿反击？王平心中一紧。就在这时，林薇发出一声低呼：“不行！这锁的结构会自适应变化，我的解析算法刚构建，它就衍生出新的加密层！它在学习！”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那几缕灰败的“寂静之锁”突然扭动起来，表面泛起涟漪，竟然模拟出林薇刚刚使用的解析算法的信息特征，反过来朝着林薇和王平缠绕过来！速度极快！
“小心！”王平下意识地想再次动用定义规则的能力。
“别用蛮力！”夜魅喝道，“那会彻底激怒它！用‘欺骗’！它擅长学习和模仿，那就给它点‘好东西’学学！”
欺骗？王平瞬间福至心灵！他想起了之前在课堂上，是如何用虚假反馈信号欺骗那个干扰源的！
他立刻放弃硬碰硬，意识高度集中，通过“信锚”引导自身的信息流。他没有去攻击锁链，而是模拟出一种更加复杂、充满逻辑陷阱和无限递归结构的“虚假核心数据”，并将其主动“喂”给那几条试图缠绕他们的锁链！
“寂静之锁”果然上当了！它们立刻放弃攻击，贪婪地缠绕上王平模拟出的“虚假核心”，开始全力“学习”和“解析”这个看似更有价值的目标。它们自身的结构在王平精心编织的逻辑陷阱中开始变得混乱、臃肿，甚至出现了内部冲突！
“就是现在！”林薇看准机会，一道精准的信息手术刀射出，切断了“寂静之锁”与Z核心光点的最后连接！
淡蓝色的光点猛地亮了一下，脱离了束缚，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被侵蚀。它缓缓飘向王平，融入他的虚拟形象中。
“成功了……”Z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在王平和林薇的意识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哥们儿……刚才那手……真漂亮……谢了……”
夜魅在一旁鼓掌，虚拟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不错嘛，学得很快。看来这笔交易我亏了，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王平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对林薇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沿着原路返回时，整个灰色集市，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的数据流变得狂躁不安，远处的信息冰山纷纷崩塌，一股庞大无比、带着绝对威严和压迫感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缓缓笼罩下来！
夜魅脸色第一次剧变，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糟了！是‘集市管理员’！哪个蠢货在集市里用了太高阶的规则力量？！把它惊醒了！快走！”
她一把抓住王平和林薇的虚拟形象，猩红数据流爆发，不顾一切地朝着接入点的方向冲去！身后的信息空间开始片片碎裂，那只无形的巨手仿佛随时会落下！
撤离，变成了又一次生死时速的逃亡！而这一次的追猎者，是灰色集市本身的主宰！
夜魅的猩红数据流如同在风暴中挣扎的舢板，拖着王平和林薇的虚拟形象在崩塌的灰色集市中疯狂穿梭。身后，那只无形巨掌——“集市管理员”的意志——所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所过之处，数据空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归于虚无。
“它……它是什么？”王平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地维持着意识稳定，胸前的“信锚”不断传来警示性的灼热。
“灰色集市的古老守护程序！或者说……是这片信息废墟自身诞生的‘神灵’！”夜魅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慵懒，带着罕见的急促，“它厌恶任何可能破坏集市‘混乱平衡’的高阶规则力量！你刚才破解‘寂静之锁’时动用的权限，把它惊醒了！”
就在他们即将被那无形巨掌的边缘触及，虚拟形象开始出现数据剥离的迹象时，前方一片原本是死路的、布满乱码的“信息断崖”突然向内塌陷，露出一个散发着不稳定幽光的漩涡。
“跳进去！”夜魅毫不犹豫地喊道，同时将王平和林猛地推向漩涡！
“那你呢？！”王平急问。
“别管我！我有自己的路子！记住，你欠我一次！”夜魅说完，她的哥特虚拟形象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猩红的数据流，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分散射向四面八方，引开了“管理员”意志的部分注意力。
王平和林薇别无选择，一头扎进了那幽光漩涡。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次不再是接入灰色集市时的混乱，而是一种被强行剥离、又被精准投递的失重感。当他们的意识重新稳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白景诊所地下室的物理身体中，浑身被冷汗浸透，虚拟接入设备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然已经过载烧毁。
“你们……”守在旁边的白景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尤其是王平苍白如纸的脸色，立刻上前检查，“意识连接强行中断，有轻微的信息反噬。发生了什么？Z呢？”
王平喘息着，将意识沉入体内，感受到Z那个淡蓝色的、微弱的光点正依附在他的“信锚”旁边，缓慢地吸收着能量进行自我修复。“Z……救回来了，但很虚弱。我们在灰色集市遇到了‘清理者’，还有一个叫‘夜魅’的信息掮客帮了我们，但最后惊动了‘集市管理员’……”
他将经过快速讲述了一遍。
“夜魅？集市管理员？”白景的眉头紧紧皱起，“你们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夜魅是灰色集市里最难缠的角色之一，亦正亦邪，她出手帮忙，必然有所图。至于管理员……它已经几十年没有活跃过了。”
他立刻调配了一些安神恢复的药剂让两人服下，同时开始检测Z的核心数据状态。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外，传来了三声富有节奏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不是秩序司的暗号，也不是云弈或墨匠他们的方式。
房间内的三人瞬间警觉起来。白景示意王平和林薇隐藏到药柜后的阴影里，自己则走到门边，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年轻男声，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韵律：“‘归墟’，为‘火种’与‘星标’而来。”
归墟？火种？星标？
王平心中一动，“火种”似乎是云弈之前对他的称呼。他通过“信锚”谨慎地感知门外，发现那里站着两个人，他们的信息场……非常奇特。不像秩序司那样秩序井然，不像“虚空教团”那样充满恶意，也不像云弈或铁翁那样古老深邃，而是一种……包容一切的虚无与平静，仿佛万事万物最终的归宿。
白景似乎与对方有过接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人。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深蓝色简约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生灭，正是刚才开口之人。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类似款式衣袍、表情严肃、腰间配着一把非金非木短杖的女子，她的信息场则显得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守护的意味。
“墨衡，这位是青鸾。”蓝袍男子墨衡微微颔首，目光直接越过白景，落在了从阴影中走出的王平身上，“王平先生，我们观察你很久了。你的‘火种’（高权限）是变数，而Z先生带出的‘星标’（内鬼情报），是关键。我们为此而来。”
“归墟……我听说过你们。”林薇走上前，眼神中带着审视，“传说中致力于维护信息场宏观平衡，避免其彻底寂灭或彻底混乱的中立组织。你们从不直接介入具体冲突。”
“以前是。”墨衡平静地承认，“但‘织网’计划的目的，如果与我们推测的一致，将不再是普通的冲突，而是可能引发整个信息场‘大坍塌’的灾难。平衡已被打破，归墟无法再置身事外。”
他看向王平胸前那微光闪烁的“信锚”以及依附其上的Z：“Z先生携带的情报，不仅关乎内鬼，更可能揭示了‘织网’计划的终极目标——他们寻找的，可能不仅仅是那个拥有‘吞噬’特性的人，更是要以那人为祭品，利用‘观星台’的时空疤痕，强行打开一道通往‘信息源头’的裂隙，试图……重塑现实规则。”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疯狂和可怕！
“我们能做什么？”王平直接问道，他能感觉到墨衡和青鸾的强大，以及他们并无恶意。
“合作。”墨衡言简意赅，“秩序司内部已被污染，你们无法信任。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临时的安全庇护、情报支持，以及……应对‘信息层面终极威胁’的方法论。作为交换，我们需要借助王平先生你的‘火种’权限，以及Z先生的情报，来定位内鬼，并阻止‘织网’。”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团如同微型宇宙般缓缓旋转的、静谧的黑暗能量浮现。“这是‘归墟’的契约，非强制，基于共同目标。接受，我们将成为暂时的盟友。拒绝，我们立刻离开，绝不纠缠。”
王平与林薇、白景交换了眼神。秩序司内部有鬼，他们孤立无援，而归墟展现出的力量和目的，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
王平上前一步，没有触碰那团黑暗能量，而是直视着墨衡的双眼：“我可以合作。但有一个条件——在阻止‘织网’的过程中，如果遇到那个被‘吞噬’特性污染的人，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并且，在可能的情况下，尝试拯救他，而不是简单的清除。”
墨衡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可以。归墟尊重每一个信息存在的可能性。那么……”
他掌心的黑暗能量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王平胸前的“信锚”，一道没入林薇的手持终端。
“契约成立。‘烛龙’小组，欢迎加入‘守望者’协议。”墨衡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多了一丝郑重，“现在，让我们来看看，Z先生究竟带回了什么，而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内鬼’，究竟是谁。”
新的盟友，更高的层面，更可怕的目标。王平知道，他与“虚空教团”的战争，已经上升到了关乎整个现实存亡的高度。而他的“火种”，注定要在最终的碰撞中，燃烧出最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