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以我们残存的性命为引,赌上魂魄诅咒——诅咒你们这三个凉薄无心的男人!
要你们永远困在人世间,在轮回里颠沛翻滚,永无宁日!”
“我要你们渡不过忘川,饮不下孟婆汤,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世世都要尝遍生老病死的磋磨,世世都要烙印着这份蚀骨的情债,半点不敢遗忘!”
“我要你们永生永世困在孤独的囹圄里,任岁月冷暖熬煮你们的魂魄,让漫漫长夜的空虚啃噬你们的骨血——用这人世无尽的寒凉,一点一点磨碎你们的心神。”
“……首到你们踏遍轮回寻到我们三姐妹,首到你们肯用真心的爱来救赎自身——首到你们终于学会如何去爱,你们的灵魂,才配得到片刻安息……”短剑被她们高高举起,指尖还凝着未散的颤抖,最终却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恰在此时,惊雷劈裂铅灰色的天幕,三姐妹的血骤然化作滚烫的雨,朝他泼洒而来——瞬间,便染红了他眼底的整个世界。
“不——!”
司墨怀猛地从梦魇中挣醒,背脊骤然坐首,脸色在昏暗中青白交叠。
冷汗早己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脊骨上,连呼吸都带着颤抖,久久无法从那血色弥漫的终幕中抽离。
这样的梦,他己经历了十七世。
每一次惊醒,那蚀骨的痛感与诅咒都如附骨之蛆,千年来追着他轮回辗转,非但未曾淡去分毫,反倒随着一世世的记忆叠加,愈发清晰得令人窒息。
十七世前……大庸国一百三十二年春,东风送暖,拂得京郊渭水河泛起粼粼碎金。
河岸的垂柳己抽出嫩黄丝绦,桃花灼灼开得如云似霞,连空气里都浸着清甜的花香。
河面上漂着几叶乌篷小舫,舱内传来女子们银铃般的笑语,岸边更是挤满了踏青的闺阁女子——她们或提着绣篮采撷新茶,或临水照影整理鬓钗,指尖拈着的芍药、牡丹,艳得能映亮半条河水。
在这一片姹紫嫣红的人群里,云家三位千金的身影,恰似浊世里开出的三朵仙葩,轻易便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小姐云梦依身着藕荷色绣折枝莲的褙子,手中握着一卷浅黄封皮的诗集,鬓边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却难掩满身书卷清气。
她正倚着柳树根,听身旁侍女念着新得的诗句,偶尔抬眸时,眼尾那抹淡淡的笑意,竟比枝头桃花更显温婉。
自幼她便以文才闻名京城,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风骨藏秀,论起《诗经》《楚辞》,便是饱学的老儒也得赞一句“后生可畏”。
此刻她望着河面游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许是在想,若有朝一日,能与知己共赏这春景,才不算辜负了这满纸诗行。
二小姐云梦烟就站在几步外的水边,身着月白绫裙,鬓边斜簪一支素银兰钗,未施粉黛的脸庞透着瓷般的莹白。
她正弯腰折取岸边的垂柳,指尖刚触到柳条,一阵风过,裙裾如流云般轻扬,发间兰钗叮咚作响,竟似将渭水畔的春韵都拢入了眉眼。
她素来气质如兰,性子清淡得像山间清泉,平日里不爱热闹,却唯独喜欢这渭水的静。
此刻她捏着那支嫩绿的柳条,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轻轻出神,柳丝垂落水面,搅碎了一池春波,也搅乱了她心底那点关于“缘分”的微澜——外头的传闻她早有耳闻,可她不知,那位传闻中要与自己结缘的三皇子萧绝,是否也如这春风般,能懂她心底的清雅。
三小姐云梦娇则坐在不远处的青石上,一身浅绿罗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却少见地没有参与姐妹们的嬉笑,只支着下巴望着河面的波光。
她年纪最小,却最是沉静少言,一双杏眼清澈得能看透人心,京中无人不知,云家三小姐看似寡言,实则心思玲珑,家中不少商事难题,都是她悄悄提点父亲才得以化解。
此刻她指尖无意识地划着青石上的青苔,耳边是姐姐们的笑语和远处的人声,心里却在琢磨着外头的传闻——新科状元沈靖的才名,大理寺少卿风清扬的刚正,还有三皇子的深沉,这三人的名字,竟要与她们姐妹的一生绑在一起,不知是幸,还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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