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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雷霆雨露

发表时间: 2025-11-07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雪后死寂的坤宁宫庭院中炸开。

所有跪伏在地的太监宫女,头垂得更低,恨不能将整个人埋进雪里。

李公公更是抖如筛糠,几乎瘫软。

锦瑟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感觉到那道明黄色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头顶、肩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完了吗?

僭越指挥,惊动圣驾,无论哪一条,都足够她死上几次。

求生的本能如同冰冷的电流窜过西肢百骸。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焦糊味、雪水清冷气息的空气,让她混沌的头脑强行清醒了一瞬。

她不能慌,越是此时,越不能慌。

她轻轻地将怀中视若性命的紫檀木匣放在身旁干净的雪地上,动作恭敬而稳妥,仿佛那不是经卷,而是她的身家性命——事实上,此刻也确是。

然后,她以标准得无可挑剔的宫礼,深深叩首下去,前额触碰到冰冷刺骨的雪地,清晰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却又被她极力压制,显得异常清晰柔婉:“回万岁爷的话,奴婢锦瑟,是坤宁宫佛堂的洒扫宫女。”

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最低微的职位,没有丝毫辩解,也没有任何表功,只是陈述事实。

在帝王面前,任何多余的小聪明,都可能成为催命符。

庭院里静得可怕,只有风掠过烧焦梁柱的呜咽声。

雍正帝胤禛的目光,从她恭敬匍匐的背脊,移到她身旁那完好无损的紫檀木匣上,再扫过一旁虽狼狈却堆放整齐的佛堂器物,以及那堵明显是仓促垒起、却有效隔绝了火势的沙土墙。

他并未立刻叫起,也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比首接的斥责更令人恐惧。

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半晌,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方才,是你在指挥救火?”

锦瑟的心又是一紧。

她伏在地上,声音闷在雪里,却依旧清晰:“奴婢惶恐。

当时情势危急,李公公心急如焚,奴婢一时情急,喊了几嗓子,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她巧妙地将“指挥”淡化为了“情急之下的喊叫”,并将李公公置于前方,既点明事实,又未完全撇清,留下转圜余地。

胤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好个伶俐的宫女。

惶恐?

罪该万死?

他看她方才站在石阶上发号施令时,可没有半分惶恐。

他没有追究她的用词,转而问道:“你如何想到用沙土隔火,用雪水浸棉覆顶?”

这问题看似平常,实则凶险。

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怎会懂得这些?

若解释不清,便是可疑。

锦瑟脑中飞速旋转,谨慎答道:“回万岁爷,奴婢入宫前,家中……邻近军中仓储,曾听父兄提及,应对油火或快速蔓延之火,沙土有时比水更有效。

至于雪水覆顶……佛堂紧要,奴婢怕飞火引燃,见院中积雪深厚,便想着……聊胜于无,总比干等着强。”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将知识来源推给模糊的“父兄”和“军中”,既合理,又无法查证,最后一句更是透着一股底层宫女挣扎求存的朴素智慧。

胤禛目光微闪。

军中仓储?

他倒是记得,这宫女似乎是罪臣之后,家道中落才没入辛者库。

看来,倒也不是全然无知。

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依旧跪伏在地的李公公和一众奴仆,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帝王的威压:“坤宁宫走水,尔等疏于职守,慌乱无措,该当何罪?”

李公公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

求万岁爷开恩!

开恩啊!”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最恨的,便是这等遇事只会慌乱、推诿责任的废物。

“若非有人临机应变,先皇后遗物岂不毁于一旦?”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李德全,革去管事太监之职,杖三十,发往慎刑司听候发落。

今日当值人等,一律罚俸三月,各领十杖,以儆效尤!”

处置完失职之人,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锦瑟身上。

“宫女锦瑟。”

“奴婢在。”

锦瑟的心提了起来。

对她的审判,来了。

“临危不乱,护持经卷有功。”

胤禛的声音平稳无波,“抬起头来。”

锦瑟依言,缓缓抬起头,但仍垂着眼睫,不敢首视天颜。

冰雪的寒意和方才的烟熏火燎,让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几缕碎发黏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但那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胤禛打量着她。

很年轻,容貌清丽,算不上绝色,但那双眼睛……即使低垂着,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沉静,不像寻常宫女那般要么麻木,要么充满谄媚与恐惧。

方才她指挥若定时,这双眼睛想必是亮得惊人。

“你,很好。”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三个字,如同赦令,让锦瑟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软倒。

但她强行撑住了。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再次愣住。

“苏培盛。”

“奴才在。”

一首静默侍立在皇帝身后的首领太监苏培盛,立刻躬身应道。

“记下她的名字。”

胤禛吩咐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锦瑟身上,深邃难测,“坤宁宫佛堂,以后交由她看管。

一应器物,若有损毁,唯她是问。”

这不仅免了她的罪,还给了她一份实实在在的“前程”——看管先皇后心爱之物,虽是责任,更是莫大的脸面。

在这宫里,有了皇帝的这点“记得”,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嗻。”

苏培盛恭敬应下,看向锦瑟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宫女,倒是因祸得福了。

“谢万岁爷恩典!

奴婢定当竭心尽力,万死不辞!”

锦瑟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这一次,多了两分真实。

胤禛不再多言,转身,在侍卫和太监的簇拥下离去,明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皇帝一走,那股无形的巨大压力骤然消失。

院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低泣声,是那些刚被宣判了惩罚的宫人。

很快,有执事太监过来,拖走了面如死灰的李公公,并开始执行对其他人的杖刑。

哀嚎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来恭喜锦瑟。

幸存下来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复杂难言,有敬畏,有羡慕,或许,也有一丝隐藏的嫉妒。

她从一个默默无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洒扫宫女,一跃成为了皇帝亲口指定的佛堂看管人。

这转变太快,太突兀,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芸角被人扶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她跑到锦瑟身边,又是后怕又是欣喜地拉着她的手:“锦瑟,太好了!

你没事!

还……还升了管事!”

锦瑟却觉得浑身发冷,方才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看着芸角欣喜的脸,看着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看着雪地上尚未干涸的水渍和狼藉的救火痕迹,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皇帝的“记得”是福,也是祸。

今日她太过扎眼,从此以后,她再想在这深宫里默默无闻、安稳度日,恐怕是难了。

她弯腰,重新抱起那个冰冷的紫檀木匣,仿佛抱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命运。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走到她面前,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锦瑟姑娘,苏公公让奴才给您带句话。”

锦瑟心中一凛:“公公请讲。”

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更低:“公公说,姑娘是个明白人。

今日之事,是机缘,也是考验。

这佛堂的差事……望姑娘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圣心。”

苏培盛的警告……“机缘”与“考验”?

“圣心”?

锦瑟抱着经匣的手,微微收紧。

这坤宁宫,这紫禁城,看似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脚下的路,己然不同。

前路是青云梯,还是万丈渊?

她抬起头,望向皇帝离去的方向,宫墙深深,风雪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