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的价码“你说什么？”苏晚终于动了，她抬起头，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泪水，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那平静让我莫名烦躁。一个我花钱买来的附属品，
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让你道歉。”我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耐。
“是我挡了她的路？”苏晚轻声反问，目光从林薇薇得意的脸上，移回到我的脸上。
林薇薇立刻挽住我的胳膊，身体贴上来，用那种又软又嗲的声音说：“修哥，你别怪苏晚姐，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苏晚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她嘴上说着道歉，
眼里全是挑衅。周围的宾客窃窃私语，看戏的眼神让我脸上一阵***。“苏晚，
别在这丢人现眼。”我压低声音警告她。“我丢人现眼？”苏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
却像一根羽毛，挠得我心里发痒，又发怒。“沈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像个商品？
”“不然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周围的议论声停了。
林薇薇脸上的得意都凝固了一瞬。苏晚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白得像一张纸。她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一样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说“我错了”。
但她没有。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她转身，
脱下那件湿透的、昂贵的定制礼服，随手扔在地上。里面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裙，
勾勒出她瘦削的身体。所有人都惊呆了。林薇薇尖叫起来：“啊！你疯了！你不要脸！
”我脑子也“嗡”的一声。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在我的地盘，用这种方式来反抗我？
“苏晚！你把衣服穿上！”我怒吼。她没理我，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向宴会厅的大门。
她的背很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竹子。经过餐桌时，她停下来，拿起一个叉子。我心里一紧，
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她却只是用叉子的尖端，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没有血。
但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从她皮肤下亮了起来。那是一串数字，像纹身，
又像幻影。99:02:14:08数字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
快得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只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因为我的手腕上，也有一个。
那是和“时间典当行”交易的契约印记。代表着我剩余的生命。她怎么也会有？而且，
她的时间，为什么只剩下九十九天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清晰地传来。“沈修，
从今天起，这件商品，下架了。”大门打开，又关上。整个宴会厅，死一般地寂静。
我站在原地，心脏的位置，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失控的抽痛。
2 被购买的过去我没有追出去。我的骄傲不允许。林薇薇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修哥，
你看她，太不像话了！简直是疯了！这种女人……”“闭嘴。”我甩开她的手。她愣住了，
委屈地看着我：“修哥？”“滚。”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张脸。宴会不欢而散。
我一个人回到我和苏晚的别墅。屋子里空荡荡的，
没有了往日温暖的灯光和等我回家的那个人。我第一次觉得，这栋价值上亿的豪宅，
大的有些过分。我烦躁地扯开领带，坐到沙发上。脑子里全是苏晚手腕上那串闪烁的数字。
99:02:14:08九十九天。她为什么会和“时间典当行”有交易？
她拿生命去换了什么？我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晚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普通的咖啡馆。我刚刚用二十年寿命，
从“时间典当行”换来了第一笔足以撬动整个商业帝国的资金。我意气风发，
觉得世界都在我脚下。她就坐在我对面，捧着一杯热可可，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很漂亮，但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美。干净，温暖，像春天的风。我当时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从那天起，我开始频繁地“偶遇”她。在我公司楼下，在我常去的餐厅，
在我晨跑的公园。她总是带着那种羞涩又明亮的笑容，跟我打招呼：“沈先生，好巧。
”一次，两次，是巧合。十次，八次，就是蓄意接近。我很清楚这种女人的套路，
无非是看上了我的钱。我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仰望和追逐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我被竞争对手暗算，公司陷入危机。那几天我焦头烂额，对她也格外没有耐心。
“离我远点。”我对她说。她却一反常态，没有走。她拉住我的衣角，仰着头，
眼睛亮晶晶的。“沈修，你会没事的。我保证。”我当时只觉得可笑。她一个普通女孩，
能保证什么？但第二天，奇迹发生了。最大的对家公司突然爆出丑闻，股价暴跌，
我的危机迎刃而解。我以为是我的手腕和运气。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运气。那天晚上，
我回到家，她居然还在。她给我做了一桌子菜，有些已经凉了。看到我，她立刻站起来，
紧张地问：“你……你吃饭了吗？”我看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想要你爱我。”“爱？”我嗤笑，“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我知道。”她点头，很认真，“爱就是，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看着她那双真诚到愚蠢的眼睛，忽然觉得，养一个这样天真又爱我的宠物在身边，
似乎也不错。“好。”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以为那是我对她的恩赐。
我以为她对我的爱，是理所当然。烟头烫到了手，我猛地回神。我站起来，
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个没有了苏晚的家。墙上挂着我拍下的名画，柜子里摆着价值连城的古董。
这些，都是我用生命换来的。我走到她的房间。她的东西很少，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桌上放着一个日记本。我从不屑于看这些东西。但今天，我打开了它。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今天，我用一年寿命，换他多看我一眼。值了。”我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
3 廉价的深情日记本很厚。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每一页，都记录着一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用两年寿命，换一次与他‘偶遇’的机会。”“用五年寿命，换他的事业危机解除。
”“用十年寿命，换他说‘你是我的人’。”……“用二十年寿命，换他爱上我。
”我的手开始抖。原来我那莫名其妙的动心，我那无法控制的占有欲，
我那自以为是的“爱”，全都是她用生命一点一点买回来的。我是个商品。我的爱，
是她购买的奢侈品。而我，却把她当成一个廉价的附属品，肆意践踏。日记的最后一页，
停在昨天。“他说，让我给林薇薇道歉。”“他说，我丢人现眼。”“他说，我就是个商品。
”“原来，就算花光了所有时间，买来的爱，也一文不值。”“时间典当行说，
我可以申请退货。只要对方确认，就可以终止契约。”“沈修，这场昂贵的梦，我该醒了。
”“啪。”日记本从我手中滑落。我浑身发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她要退货。
她不想要我的爱了。不。不可以。我猛地冲出别墅，发动车子。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我。我疯了一样地找，
找遍了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咖啡馆，餐厅，公园。都没有。天亮了，我一夜未眠，
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机响了，是我的助理。“沈总，您让我查的苏小姐的行踪……查到了。
”“在哪？”我声音嘶哑。“在……在‘悦色’会所。”“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悦色”是这个城市最顶级的销金窟，也是最肮脏的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我来不及多想，
一脚油门踩到底。半小时后，我冲进了“悦色”的大门。经理看到我，吓了一跳，
连忙迎上来：“沈总，您怎么来了？”“苏晚呢！”我抓住他的领子。“苏……苏小姐？
”经理一脸茫然，“哪个苏小姐？”我的心一沉。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包厢里传来一阵哄笑。
一个油腻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的腰，正往她嘴里灌酒。“喝！喝了这杯，这颗钻石就是你的！
”那个女人的背影，纤细瘦弱，化成灰我都认得。是苏晚。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我冲过去，一把将那个男人推开。“滚！”男人摔在地上，看到是我，脸色一白，
连滚带爬地跑了。我转过身，看着苏晚。她化了很浓的妆，穿着暴露的裙子，
手里还捏着那杯酒。看到我，她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还对我举了举杯，笑得风情万种。“哟，
沈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苏晚！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干什么？
赚钱啊。”她晃了晃手腕上男人刚刚给她的钻石手链。“你看，陪他喝杯酒，就能赚到这个。
比用命去换你的爱，划算多了，不是吗？”“你缺钱？你缺钱可以跟我说！”“跟你说？
”她笑得更大声了，“然后让你像打发乞丐一样扔给我，再告诉所有人，
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吗？”“我没有……”“你没有吗，沈修？”她走近我，
浓烈的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她伸出手指，点着我的胸口。“你昨天，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她的手指冰凉。我无言以对。这时，林薇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挽住我的胳膊。
“修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这来了？”她看到苏晚，立刻露出鄙夷的表情。“哟，
这不是苏晚姐吗？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方来卖了？啧啧，真是丢人。修哥，我们快走吧，
别被这种烂货脏了眼。”“你说谁是烂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晚先开口了。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林薇薇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仗着有我撑腰，挺直了腰板。
“说你啊！不是卖是什么？我看你长的有点姿色，实在吃不起饭，就去卖！
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可禁不起你这种人占便宜！”她的话，恶毒又刻薄。我心头火起，
正要呵斥林薇薇。苏晚却突然笑了。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沈修，
你的小青梅说得对。”她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递给我。“今天，谁出的价高，我就跟谁走。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包括你，沈总。想买我一夜，你，出得起价吗？
”4 倒计时的爱“你疯了！”我夺过她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林薇薇吓得尖叫。苏晚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只是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嘲弄。“我疯了？沈修，是你把我逼疯的。”“跟我回家。”我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回家？”她轻笑，“哪里是我的家？
那个你随时可以让我滚，让别的女人登堂入室的地方吗？”“苏晚！”“还是说，
”她甩开我的手，后退一步，目光落在我身后的林薇薇身上，“你要我回去，
继续看着你们上演情深似海的戏码，然后像个傻子一样，用我所剩无几的命，
为你的‘爱情’买单？”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薇薇，你先出去。”我对林薇薇说。“修哥！
她这么侮辱我，你还向着她？”林薇薇不依不饶。“我让你出去！”我吼了一声。
林薇薇被我吓到了，委屈地瞪了苏晚一眼，跺着脚跑了。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她，一身的酒气和廉价香水味，浓妆艳抹，陌生得让我心慌。“苏晚，别闹了。
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放软了声音。我告诉自己，她只是在闹脾气，
只要我哄一哄，她就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回到我身边。“一笔勾销？”她重复着这四个字，
笑了。“沈修，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一笔勾销？”她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尖，凑到我耳边。
她的呼吸吹在我的皮肤上，带着凉意。“我用命换来的东西，你说勾销就勾销？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她直起身，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想退货。
”又是这三个字。“我不同意！”我斩钉截铁地说。“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苏晚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黑色的卡片，边缘是金色的纹路，
中间是一个古老的沙漏标志。时间典当行的契约终止申请卡。“我已经提交申请了。
”她把卡片在我面前晃了晃。“典当行给了你七十二小时的确认时间。如果你不主动确认，
七十二小时后，系统会强制执行。”“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沈修，你自由了。
”她把卡片塞进我的西装口袋里，拍了拍。“你再也不用被我买来的‘爱’束缚了。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的林薇薇在一起。你应该高兴才对。”高兴？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没有了她的“爱”，我会怎么样？
变回那个冷漠无情的沈修？还是……我不敢想。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她。“苏晚，
不要这样。”我抓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错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跟我回去，我把林薇薇赶走，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好不好？
”“不好。”她干脆地拒绝了。“沈修，你知道互联网上现在流行一个词叫什么吗？
”她没头没脑地问。“叫‘舔狗’。”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现在的样子，
真的很像。”“我……”“别说了。”她打断我，“太晚了。”她转身，准备离开。
我下意识地拉住她。就在这时，我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我眼前一黑，
几乎站立不稳。“你怎么了？”苏晚扶住了我，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慌乱。
我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剧痛才慢慢消退。我抬起头，看到苏晚担忧的眼神。
我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还是在乎我的。我刚想说话，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是时间典当行的系统提示音。“警告。
契约终止程序启动，‘爱’的能量正在流失。”“用户沈修，您的身体机能将开始出现衰退。
预计在七十二小时后，契约完全终止时，您将失去所有因‘爱’而产生的正面情绪感知能力。
”“包括，但不限于，快乐，幸福，以及……爱人的能力。”我浑身一僵。失去爱人的能力？
那是什么意思？我看着苏晚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我魂牵梦绕的脸，此刻在我眼中，
竟然开始变得模糊。那种让我心跳加速，让我想要占有的感觉，正在飞速地消退。不！
我不能失去这种感觉！我猛地抱住她，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苏晚！
不要离开我！求你！”我平生第一次，说出了“求”这个字。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她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手腕上的皮肤下，那串我看不见的数字，疯狂地跳动着。
而我，却突然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不是香水味，也不是酒味。
那是一种……衰败的，腐朽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味道。就像秋天里最后一片枯叶。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推开她，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她的妆很浓，
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眼底那抹死灰色的疲惫。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一个可怕的念头，
毫无征兆地窜入我的脑海。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契约终止，需要七十二小时。
她……等得到吗？就在这时，苏晚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直直地向后倒去。“苏晚！
”我冲过去抱住她。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烫得惊人。我摸到她的手腕，那里，
一串猩红的数字正发出刺目的光芒，疯狂闪烁。
03:00:00:0002:59:59:59……那不是九十九天。是只剩下，
不到三个小时。5 时间的真相我抱着苏晚冲出“悦色”，嘶吼着让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怀里的她，呼吸微弱，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那串猩红的倒计时，
像烙印一样灼烧着我的眼睛。02:45:10:32为什么？
日记上明明写着九十九天。为什么突然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警告。
契约对象生命体征过低，强制终止程序可能失败。”“若契约对象在程序完成前死亡，
用户沈修将遭受契约反噬，立即剥夺所有剩余寿命。”时间典当行冰冷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
我浑身冰凉。它说什么？苏晚如果在契约终止前死了，我也会死？不。我怕的不是死。
我用十年寿命换来富贵时，就不怕死了。我怕的是，她死。车子在医院门口一个急刹。
我抱着她冲进急诊室。“医生！救人！快救人！”医生和护士围了上来，
将苏晚推进了抢救室。红色的“抢救中”灯亮起，将我隔绝在外。我靠着冰凉的墙壁，
滑坐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脏。
02:10:55:01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呼唤时间典当行。“有没有办法救她？
用我的命！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换！”“用户沈修，生命一旦售出，无法赎回。
这是典当行的第一铁律。”“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只剩下这么点时间？”“契约对象苏晚，
于二十四小时前，进行了二次交易。”二次交易？“她用剩余的九十八天寿命，
购买了一项服务。”“什么服务？”我追问。系统沉默了片刻。“加速。加速‘爱’的消耗，
也加速生命的流逝。将原本需要数十年才能耗尽的‘爱意’，压缩在了二十四小时内。
代价是，生命倒计时，从九十九天，变为三小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我上演了一场盛大而决绝的告别。她算好了时间。
在我对她厌弃到顶点的时候，在我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时候，让这份她用命买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