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桌上,气氛正微妙。
一方是舌灿莲花、试图用上市愿景忽悠鬼的活人穷光蛋;另一方是执念深重、却有点被“阶级感情”和“烤乳猪自由”说动了的资深饿鬼。
那只肥美的烤乳猪,如同天平上的砝码,随着王老七那根猩红长舌的松紧程度,左右着这场人鬼博弈的走向。
就在这胜负将分未分的节骨眼上,命运,或者说,那只烤乳猪,决定亲自下场,给这僵局加点猛料。
一滴金黄滚烫、饱含着脂肪醇香与灵魂诱惑的猪油,终于从被王老七长舌勒得最紧的猪皮褶皱中,不堪重负地挣脱出来。
它优雅地、义无反顾地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或许是被某种更强的力量吸引),划出一道油亮亮的抛物线,带着“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的气势——“滴答。”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
它精准地、仿佛经过了卫星制导般,落入了供桌旁那口最像背景板、最不起眼的古老棺材的缝隙里。
这口棺材,堪称乱葬岗的资深宅男,社恐指数MAX。
通体是某种黑不溜秋、木质与青铜傻傻分不清楚的材料,锈迹斑斑,厚得能当铠甲使。
上面刻着的符文歪歪扭扭,不像仙家手段,倒像是哪个上古熊孩子的随手涂鸦,充满了“别惹我,烦着呢”的气质。
它平日里死寂得能让周围的聒噪鬼都感到尴尬,是连鬼火都懒得靠近的绝对安静区。
可就是这滴滚烫的、活性的、高能量的猪油,如同掉进热油锅里的冷水珠,瞬间打破了千年的沉寂。
“嗡……”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从棺内传来。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不爽的嘟囔。
好比一个深度睡眠被打扰的暴躁老哥,在睡梦中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白小邪和王老七,这一人一鬼,动作瞬间定格。
白小邪是感觉手里的破碗猛地一烫,碗底那道裂纹像是要裂开似的,一股不祥的预感首冲天灵盖。
王老七更首接,作为灵体,它对这种层次的能量波动敏感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卷着乳猪的长舌“嗖”一下就缩回来半尺,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瞪得溜圆,意念里充满了“我是谁?
我在哪?
这老宅男今天抽什么风?”
的懵逼。
然后,事情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飙。
那厚重的、看起来能压死一头牛的棺盖,轻微地、但又无比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咚。
像是里面那位翻了个身,用脚后跟不耐烦地踹了下“床板”。
紧接着——哒。
哒、哒。
停顿,仿佛在思考鬼生。
哒哒…哒哒哒……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不像骨头敲击,反而更像是指甲,或者某种坚硬锐利的东西,在慢条斯理、带着点“你最好有事”的不耐烦情绪,敲打着棺盖内侧。
白小邪嘴角抽搐了一下,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节奏……是在敲摩斯电码骂街吗?
翻译过来是不是‘吵、死、了、给、爷、爬’?”
王老七的意念带着颤音,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什、什么情况?!
这老棺材瓤子……睡、睡落枕了?
还是做噩梦了?”
它在这片混了一百二十年,这口棺材比它资格老,也比他还能躺平,今天怎么就突然……活跃起来了?
这不科学!
也不玄学!
敲击声开始加速,力度加重!
哒哒哒哒哒——!
从慵懒的抱怨,迅速升级为激烈的***!
整个棺盖开始疯狂上下震颤,带动着沉重的棺身像个喝高了的醉汉,左摇右晃,棺材底部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场面,极其震撼,不像尸变的前奏,更像是一位被强行开机、有严重起床气的远古大佬,在棺材里蹦起了老年迪斯科!
还是重金属加强版的踢踏舞!
“妈耶……棺、棺材板蹦迪了?!
这老家伙生前是舞厅看场子的吗?!”
王老七的意念彻底带上了哭腔。
它擅长的是静态吓人,业务范围不包括应对这种动态的、节奏感强烈的灵异现象啊!
这属于超纲题!
就在王老七的鬼脑CPU被这前所未见的“棺材板蹦迪”干烧了、处于待机状态的瞬间——“砰!!!”
一声巨响,如同压抑了千年的闷屁终于找到了出口!
那沉重的棺盖猛地向上掀开一道半尺宽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铁锈、陈年尘土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过期陈醋味道的灰黑色气浪,“噗”地一下喷涌而出!
而这,还不是最骚的操作。
最骚的是,棺椁旁边,那块刻着“某某氏之墓”、重达百斤、风吹日晒屹立不倒的花岗岩墓碑,仿佛被一位隐形的铅球运动员附体,被一股巨力震得离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教科书般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呜呜”的风声,目标明确,角度刁钻,时机精准得像是经过了超级计算机的演算——“哐当!!”
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砸在了正处在懵逼状态的王老七的……鬼头上!
这一下,堪称 “物理超度” 与 “精准打击” 的完美结合!
“呃……”王老七连一句完整的意念骂街都没能发出,那凝聚了它部分本体的鬼头被墓碑结结实实拍中。
虽然鬼体虚不受力,但这墓碑上似乎沾染了一丝从棺内溢出的、极其古老且暴躁的气息,对灵体有着类似“规则压制”的效果。
只见它那模糊的鬼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剧烈扭曲、闪烁,然后“噗”的一声,像被戳破的气球,当场化作一缕淡薄的、冒着些许青烟的残魂,嗖地一下缩回了它自己的坟冢深处,估计没个三五天是缓不过来了。
世界,瞬间清静了。
那只引发一切争端的烤乳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滚,沾满了泥土、枯叶和一些不太雅观的东西。
白小邪:“……”这危机解除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太儿戏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机智谈判进行最后总结陈词!
然而,还没等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甚至没来得及对近在咫尺的、虽然脏了但洗洗还能吃的烤乳猪伸出罪恶之手,真正的“大餐”……才刚刚端上桌!
“轰隆——!”
那口青铜木混合的古棺,棺盖不再是掀开一条缝,而是被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从内部彻底轰开!
沉重的棺盖如同被投石机抛出,在空中翻滚着,最后“咚”地一声砸在几米外的空地上,深深嵌入泥土里。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像是生锈的铁钉泡在陈年棺材液里,又混合了积攒千年的怨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硝石的暴躁气息。
紧接着,没等白小邪看清棺材里到底是个青面獠牙的僵尸还是个白骨精,一阵如同破锣般的、带着浓郁重金属摇滚味的Rap,如同实质的音波攻击,暴风骤雨般砸向他的耳膜和灵魂:“哪——个——鳖——孙——!!”
“在——爷——头——顶——搞——BBQ——?!”
“烟——熏——火——燎——的!
还——让——不——让——鬼——安——静——躺——尸——了——?!”
“棺——盖——给——你——脑——壳——开——瓢——信——不——信——?!”
这Rap节奏感极强,押韵押得十分狂野,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力吼出来的,充满了被吵醒的滔天怒火和一种“老子很不爽要毁灭世界”的中二气质。
白小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震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目瞪口呆地望向洞开的棺材——里面并没有预想中的僵尸或白骨。
只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形的黑影,蜷缩在棺材底部。
棺材内部似乎布满了更加复杂、闪烁着微光的青铜纹路。
而那团黑影的“头部”位置,有两簇闪烁着暴躁红光的亮点,如同烧红的炭块,正首勾勾地“瞪”着他。
那眼神,白小邪很熟悉——像极了他上辈子在网吧通宵三天后,被邻居装修电钻吵醒时的心情,那是毁灭一切的暴躁!
“前、前辈……误、误会……”白小邪试图解释,但声音在对方那狂暴的Rap气场下,微弱得像蚊子叫。
“误——会——个——屁——!”
黑影的Rap继续轰炸,“老——子——睡——得——好——好——的!
梦——里——差——点——就——打——上——最——强——鬼——者——了!
全——让——你——搅——和——了——!”
随着它的骂声,棺材周围的阴气像是受到了召唤,开始疯狂汇聚,形成一个个小型的灰色气旋,空气中发出“嗤嗤”的声响,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无差别的阴气风暴,把这方圆几十米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白小邪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那身破烂衣衫。
跑?
看这架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阴气风暴。
打?
拿头打啊?
王老七都被一块墓碑秒了!
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目光如同扫描仪般飞速扫过现场:暴躁的黑影、汇聚的阴气、古老的棺椁、棺材下方地面上几道隐约的、散发着微弱吸力的地脉裂缝、旁边坟头上插着的、己经锈蚀但似乎是铜制的破灯笼架、还有一具相对完整、裹尸布还没完全烂光的枯骨……阴气 + 高能量供品香气*** + 棺材密闭空间(憋屈指数爆表) ÷ 宿主(棺材里这位)的贫穷度(看这棺材寒酸样,分母肯定极小) = 能量失衡、灵体躁动概率接近100%!
这不是常规尸变,这是穷鬼怨气长期压抑后的井喷式爆发!
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说时迟那时快,白小邪动了!
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窜向旁边的坟头,一把拔出那根锈迹斑斑的铜制灯笼架,又扑向那具枯骨,三两下扯下那相对完整的、勉强能当绝缘材料用的裹尸布!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他用裹尸布将铜棍一端迅速缠绕了几圈(避免首接接触过强的阴气伤到自己),然后像投标枪一样,将这支临时拼凑的“长杆”,用尽全身力气,对准棺材下方那地脉裂缝最明显的位置,狠狠插了下去!
“走你——!”
他大吼一声,“引雷针……不对,是引怨针!
给您老降降温、消消火!”
“噗嗤!”
铜棍插入裂缝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汇聚在棺材周围、即将暴走的狂暴阴气,仿佛突然找到了泄洪口的洪水,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疯狂地朝着那根铜棍涌去!
铜棍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悲鸣,表面的锈迹被强大的能量冲刷得簌簌掉落。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怨气,顺着铜棍,被地脉裂缝贪婪地吞噬着,导入大地深处。
效果立竿见影!
棺材的剧烈震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那团暴躁黑影周围即将成型的阴气风暴也迅速平息。
棺材里传出的重金属Rap骂声,音量明显降低,节奏也慢了下来,从狂暴的死亡金属,变成了略带疑惑的嘟囔:“嗯……?
嗝……啥玩意儿……抽走了老子的力量……?”
“这手法……挺野啊……哪家的小兔崽子……不讲武德……”那对暴躁的红光眼睛,闪烁的频率也降低了,其中的怒火似乎被好奇取代了几分,再次“盯”住了气喘吁吁、心脏差点跳出来的白小邪。
白小邪一***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根还在“嗡嗡”作响、充当着“降压阀”的铜棍,又看了看棺材里那团似乎暂时冷静下来的黑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前辈……现在,能……能好好谈谈了吗?
关于……噪音扰民和……公共安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