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死掉了吗

第一章：镜中尸血腥味粘稠得化不开，混着消毒水尖锐的气味，

沉甸甸地压在解剖室的空气里。无影灯惨白的光倾泻而下，

照亮了不锈钢台面上那具苍白、沉默的男性躯体，

也照亮了他胸前那道狰狞的、贯穿躯干的创口。秦悦站在台边，

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动。柳叶刀在她指尖灵活游走，精准地分离着组织，

暴露着死亡留下的痕迹。她是市局法医中心的顶尖法医，见过太多死亡，本该习惯。但今天，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细小的冰碴，悄无声息地沿着她的脊椎攀爬。创口很深，

边缘相对整齐，但创角一钝一锐的特征非常明显……是单刃锐器，而且这角度，

这发力方式……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左利手。和她一样。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

这创口深处组织的收缩状态，以及主要血管的断端情况，

都隐隐透着一股让她感到诡异的“规范”。不是普通凶手胡乱捅刺能造成的，

更像是一种……经过训练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精准。一种她非常熟悉的精准。“秦姐，

颈部区域需要清理吗？”年轻的助手在旁边轻声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悦深吸一口带着浓重尸臭的空气，点了点头。“清理一下，注意颈部是否有隐蔽损伤。

”助手拿起湿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死者脖颈上的污垢和凝固的血迹。随着皮肤逐渐显露，

秦悦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片区域——然后，她的呼吸猛地停滞了。就在死者右侧脖颈，

颈动脉搏动的位置稍下方，一片苍白的皮肤上，赫然躺着一个暗红色的印记。不大，

约指甲盖大小。轮廓，像一瓣残缺的枫叶。秦悦的左手瞬间抚上自己右侧锁骨下方。

隔着防护服和里面的衣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骤然失控的狂跳。那个位置，

有一个印记。从她出生就带着的，独一无二的胎记。形状，大小，

位置……和死者脖颈上的那个，一模一样！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猝不及防地窜遍全身，

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上来。巧合？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

！连胎记都完全一样？“秦姐？”助手察觉到她的异常，疑惑地抬头。“……没事。

”秦悦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紧，幸好被口罩遮掩着。“继续。”她重新拿起器械，

俯身，将全部注意力强行拉回到解剖上。但那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

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凉意。必须找到更多东西。证明这只是个荒谬的巧合，

或者……证明这不是。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仔细检查死者的双手。

指甲因为死前的挣扎有些破损，缝隙里嵌着一些污垢。她取来精细的镊子和证物袋，

屏住呼吸，一点点地提取。大部分是普通的泥沙和织物纤维。

但在死者右手食指的指甲缝最深处，她镊出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与众不同的碎屑。暗蓝色。

像是某种塑料或者油漆的碎片。秦悦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这颜色……她太熟悉了。昨天早上，

她出门时还看到，自家楼下那辆停了很久、落满灰尘的破旧桑塔纳，

车门上被人用硬物划了一道长长的、刺眼的口子，露出的底漆，就是这种近乎相同的暗蓝色。

又一个……巧合？胃内容物的提取和分析也在同步进行。结果显示，

死者生前最后一餐进食不久，

食物残渣里发现了尚未完全消化的……某种特定品牌的薄荷糖糖粒。秦悦感觉自己喉咙发干。

那是她习惯在长时间工作前含在嘴里的糖，用来提神和压制解剖时不可避免的反胃感。

她的抽屉里，常年备着这种糖。还有，死者指缝里残留的少量微纤维，在初步镜下观察，

与她惯用的那款特定品牌解剖手套的内衬纤维，在颜色和材质上高度吻合。胎记，

左利手创口，暗蓝色碎屑，薄荷糖，手套纤维……每一个指向她的细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针，

扎进她的认知里。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这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的……展示？

不，不可能。她稳住心神，自己是法医，是解谜者，不是谜题本身。凶手在模仿她，或者说，

在试图将她拖入这个死亡的漩涡。她再次聚焦于那道致命的创口。模仿？既然是模仿，

就必然存在破绽。她仔细观察创缘的细微走势，尤其是刀口收势的那个瞬间留下的痕迹。

真正的左利手发力，在某些角度的收势会有一种独特的、难以完全复刻的流畅感，

那是常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记忆。而眼前这个创口，在收势的末端，

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顿挫感，像是刻意控制的结果。

凶手可能不是天生的左利手！或者，至少在使用刀具的习惯上，存在细微的差别！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像在无尽的黑暗里抓住了一线微光。

这是第一个能将她与凶手区分开来的“反证据”！就在这时，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死者的耳后。在发根与皮肤交接的褶皱里，

有一个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微小的凸起。她用镊子轻轻拨开毛发，凑近了看。

那是一个比芝麻粒还小的、近乎透明的胶点，质地特殊，

不像是普通的皮肤分泌物或胶水残留。边缘非常整齐，

像是某种电子元件撕脱后留下的……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这微小的证物，

放入专用的微型证物袋。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解剖室的门被敲响，随后推开。

刑警队长陈立民走了进来，他穿着警服，身形挺拔，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

带着案件带来的压力。“秦法医，怎么样？有初步结论吗？”他的声音沉稳，

目光落在解剖台上，带着审视。秦悦的心脏猛地收紧。胎记的事情，

以及其他那些指向她的诡异细节，像巨石一样压在她舌尖。她能说吗？说出来，

陈立民会怎么想？一个法医，在死者身上发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胎记？

这听起来太像天方夜谭，或者……更像某种精神失常的征兆。信任与自保在她脑中激烈交锋。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理清头绪，不能现在就让自己成为怀疑的焦点。她垂下眼睑，

避开陈立民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死者男性，二十五到三十岁，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致命伤是胸口的锐器刺伤，单刃，左利手所为。

其他……还需要进一步化验和分析，情况比看起来复杂。”她刻意模糊了焦点，

强调了“复杂”。陈立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复杂？

具体指什么？”“创口有些……异常。我需要核对更多数据。”秦悦坚持道，

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陈立民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尽快。局里在催，

媒体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开始打听‘西郊工厂谜案’了，压力很大。”“我知道。

”秦悦低声回应。陈立民离开后，解剖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秦悦却觉得那寂静无比喧嚣，

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媒体的关注意味着更多的目光，她必须在一切失控前找到真相。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在各种催促和询问中度过。尸检报告的初步撰写，证物的移交，

实验室的沟通……每一件事都让她心力交瘁。偶尔的瞬间，

当她抬头看向那具已被缝合、覆盖上白布的尸体时，眼前会猛地一花，

仿佛看到白布下的轮廓动了一下，或者那双早已闭合的眼睛，正透过白布幽幽地“看”着她。

是压力太大了吗？还是……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用痛感驱散那荒谬的幻觉。傍晚，

她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脱下厚重的防护服，

里面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那个胎记的影像，以及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安，让她无法平静。

就在她点亮屏幕的瞬间——“嗡——”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

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没有任何归属地显示的号码。一条短信。秦悦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点开信息。只有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

扎进她的眼底：模仿得还像吗，秦法医？轰的一声，秦悦感觉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她知道！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不仅知道尸体的细节，

知道她的习惯，更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惊骇与挣扎！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她颤抖着手，试图回复：你是谁？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发送失败。

她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听筒里只有冰冷而规律的忙音。这个号码如同幽灵，只出现了一次，

便消失无踪。内鬼。这个词不受控制地蹦进她的脑海。

信号源定位在市局内部……那个模仿者，那个发送信息的人，可能就在她身边！

每天和她打招呼，和她一起工作，和她使用同一个网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电脑，

利用自己有限的权限和知识，尝试追踪那条短信的来源。IP地址经过层层加密和跳转，

路径复杂，但最终模糊指向的区域，让她手脚冰凉——市局内部网络，

范围覆盖法医中心办公室区及相邻的刑侦支队区域。真的是内部的人……夜幕彻底降临，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办公区空旷而安静。

秦悦没有离开，她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台灯是她唯一的光源。

她将今天所有的发现摊在桌上：记录着异常创口的笔记，

装着暗蓝色碎屑和诡异胶点的证物袋，还有手机里那条刺眼的短信。必须把它们串联起来。

她调取了实验室对那个耳后胶点的初步分析报告。报告刚出来不久，

结果栏里写着：成分初步判定为高性能生物相容性粘合剂，

常见于固定临时性皮下植入式微型电子设备或传感器。皮下电子设备？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死者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是监控？追踪？

还是……别的什么？她正试图理解这惊人的信息，突然——啪！眼前猛地一黑！办公室的灯，

连同她桌上的台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电源被切断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笼罩下来，

秦悦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几秒钟后，

应急灯幽绿的光芒在走廊和办公室的角落亮起，勉强驱散了一部分黑暗，

却投下更多扭曲摇曳的阴影。在这惨绿的光线下，秦悦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办公室的对面，

是存放暂时未入库证物的架子。此刻，借着那幽绿的光，

她清晰地看到——那具本应躺在冰冷停尸柜里的、脖颈带着枫叶胎记的男性尸体，不知被谁，

或者说，不知如何，竟然被直挺挺地立在了证物架前！它背靠着金属架，头颅微垂，

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正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更让她浑身血液倒流的是，在那幽绿的光线下，尸体那青白色的、僵硬的嘴角，

正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

一个冰冷的、僵硬的、充满了无尽恶意和嘲弄的——微笑！

“嗡——嗡——”秦悦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掏出手机，

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惨白失血的脸。第二条未知号码的信息，

如期而至：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我们，一模一样。第二章：无形之网灯光猛地亮起，

刺得秦悦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对面证物架前空空如也。

那具直立着的、带着诡异微笑的尸体，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的金属架子和上面零散的几个证物箱，

在应急灯完全熄灭、主灯恢复后的稳定光线下，安静地待着。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真的只是停电瞬间，光线扭曲加上她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但秦悦知道不是。

那冰冷的凝视，那僵硬的嘴角扯出的弧度，还有手机屏幕上第二条信息的每一个字，

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迅速接近。

陈立民带着几个值班的同事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疑。“秦悦？怎么回事？刚才跳闸了！

”陈立民的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最后定格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尸体……”秦悦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指着对面空荡荡的证物架，“刚才……在那里立着。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有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陈立民眉头紧锁，走到证物架前仔细查看，又蹲下身检查地面。“你确定？”他站起身，

看向秦悦，眼神复杂，“秦法医，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那具尸体，我刚才确认过，

还在冷柜里，编号没错，锁也是好的。”“我亲眼看见的！”秦悦感到一阵无力，

她知道这听起来有多荒谬。在别人眼里，她可能真的因为压力出现了幻觉。

陈立民示意其他人先去检查电路和监控，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走近几步，

压低声音：“秦悦，我知道这个案子很棘手，但你要稳住。

技侦那边……关于你收到的那条短信，有初步结果了。”秦悦的心提了起来。

“IP经过高度伪装，路径很复杂，但追踪的最终指向……确实在我们市局内部网络。范围，

大概就在我们这层楼，法医中心办公室和隔壁我们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区。”虽然早有猜测，

但亲耳从陈立民这里得到证实，秦悦还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内鬼。就在身边！

可能是任何一个和她点头微笑、一起讨论案情的同事！陈立民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

语气放缓了些，但内容却更沉重：“上面知道了这件事，很重视。当然，

主要是担心有人针对你，或者利用内部信息干扰办案。但是……”他顿了顿，

目光里带着一种秦悦从未见过的审视，“按照程序，在内部排查清楚之前，

你的一些敏感权限可能会被暂时复核。

另外……我需要了解一下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

”秦悦听懂了弦外之音。信任，这个她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正在出现裂痕。

陈立民奉命在调查她，至少是评估她。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让她几乎要失控。但她死死掐住了手心，疼痛让她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现在崩溃，

就等于认输，等于跳进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为她挖好的陷阱。“我很好。

”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回答，“除了这该死的案子，没什么特别的。”陈立民没再说什么，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但秦悦知道，

无形的网已经收紧。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依赖任何人。

她必须自己抓住那个隐藏在镜子后面的幽灵。**\* \* ***接下来的两天，

秦悦表面上配合着内部的“关心”，按时上下班，撰写着“正常”的尸检报告，但暗地里，

她的调查已经悄然开始。她利用尚未被完全限制的数据库访问权限，

结合从死者“赵三”她终于通过指纹库比对确认了他的身份指甲缝里提取的微量物证，

以及那特殊的生物胶，开始了逆向追踪。赵三，一个混迹于城市灰色地带的角色，

盗窃、诈骗、伪造身份，记录劣迹斑斑。他像一条泥鳅，滑不留手，但这次，

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或者说，他扮演了不该扮演的角色。线索琐碎而杂乱，

但秦悦有着法医特有的耐心和细致。

动轨迹通过交通监控和零星的社会关系摸排、通讯记录大部分是未实名注册的黑卡，

及他随身物品上沾染的微量独特成分——一种只在高档夜店或私人会所使用的空气香氛残留。

最终，所有的蛛丝马迹，

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地方——城东一家名为“迷镜”的私人俱乐部。“迷镜”，会员制，

极度注重隐私，传闻是某些精英阶层和不愿曝光人士的聚集地。普通人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秦悦看着屏幕上关于“迷镜”那寥寥无几却又透着神秘感的信息，

知道自己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去查。打草惊蛇，或者被内部的人察觉，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需要亲自去一趟。**\* \* ***周五晚上，秦悦换下了严肃的职业装，

穿上了一条几乎没怎么穿过的黑色吊带裙，化了稍浓的妆，试图掩盖住眉眼间的疲惫和锐利。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迷镜”的门脸并不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