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旗鼓的第一课,苏挽挽决定先立规矩。
她把歪歪扭扭的桌椅搬到不漏雨的角落摆整齐,又找来几块平整的石头垫在三条腿的木桌下面,总算让桌子站稳了。
接着,她捡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在一块相对光滑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写下"课堂纪律"西个大字——没办法,原主的毛笔字烂得一批,她自己也只会写硬笔,木炭字能写成这样己经不错了。
"同学们!
"苏挽挽站在"讲台"后面,努力找回当年在教室的气势,双手背在身后,模仿着教导主任的语气,"新先生新气象!
今天咱们先定三条铁律,谁都不能违反!
第一,上课不准交头接耳、东张西望;第二,发言要举手,得到先生允许才能说话;第三,不准偷偷啃干粮、玩泥巴,违反一条,罚抄《弟子规》一遍!
"狗蛋、铁柱、丫丫赶紧坐首身体,小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瞪得溜圆,像三只乖巧的小鹌鹑。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苏先生这么有气势,以前的苏先生总是柔柔弱弱的,从来不敢这么严厉。
就在苏挽挽准备开始讲第一节课时,破庙门口的光线突然被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
来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布长衫,料子却是上等的云锦,洗得发白也难掩细腻的质感。
他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即使穿着朴素的布衣,也难掩一身贵气。
面容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疏懒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腰间挂着个紫檀木酒葫芦,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一股诱人的酱牛肉香味飘了进来,勾得三个孩子肚子咕咕叫。
"叨扰了,"男子开口,声音清越得像山涧泉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在下途经宝地,听闻此处有读书声,特来讨碗水喝,不知可否?
"苏挽挽上下打量他,心里警铃大作:这气质,这谈吐,这藏不住的贵气,绝不是普通流民。
要么是微服私访的大官,要么是隔壁私塾派来踢馆的,搞不好还是地主王扒皮的人,来打探虚实的!
她警惕地皱起眉头:"喝水自己舀,水缸在那边。
"说着指了指角落的破水缸,"我们正在上课,闲杂人等看完热闹就走,别耽误孩子读书。
"男子非但没走,反而踱步进来,饶有兴致地盯着木板上的"课堂纪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先生这字...确实别具一格,颇有几分野趣,像是孩童涂鸦,却又透着一股洒脱。
"苏挽挽老脸一红,强作镇定:"要你管!
字如其人,我这叫不拘一格!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没听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你擅自闯入学堂,干扰课堂秩序,按照我们的规矩,罚站!
"男子一愣,显然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剑眉微挑:"罚...站?
""对!
"苏挽挽指着墙角的阴影处,语气不容置疑,"站在那里反省五分钟!
作为附加惩罚,把我新编的《弟子规》口诀唱一遍!
唱得不好,再加罚五分钟!
"她清了清嗓子,跟着脑子里循环的洗脑神曲调子哼唱起来,还配上了简单的手势:"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爱众亲仁有余力,赶紧来把学问进~ 上课摸鱼要不得,作业拖更使不得~ 尊重师长爱同学,做大夏朝好宝宝!
Skr~"三个孩子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木炭都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他们活了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弟子规》,还带"skr"的!
墙角的男子先是一脸震惊,随即忍俊不禁,最后竟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道:"妙!
妙啊!
先生大才!
这调子比勾栏瓦舍的小曲还上头,比说书先生的段子还有趣!
在下佩服!
"苏挽挽:"..." 得,这人不仅身份可疑,脑回路还不太正常。
跟她以前遇到的那些奇葩家长有得一拼!
笑够了,男子走上前,煞有介事地对着苏挽挽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姿态优雅:"在下韩思年,乃一介游学书生,路上遭了劫匪,盘缠尽失,流落至此。
见先生教学别开生面,趣味横生,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心生向往,不知可否收留在下,做个助教?
在下不挑食,管饭就行,分文不取,还能劈柴、挑水、修桌椅,样样在行。
"(韩思年内心OS:本王为了逃太后安排的相亲宴,装成流民跑出来,还以为路上要无聊死,没想到碰到这么个活宝先生!
这破庙比王府有意思一百倍,相亲宴哪有听她唱《弟子规》香!
而且这先生长得清秀可人,性格还这么有趣,留下来肯定有好戏看!
)苏挽挽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管饭?
你看我们这儿,米缸都快能养鱼了,自己都快吃土了,哪有粮给你吃?
"她才不信这鬼话,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像会劈柴挑水的人?
韩思年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酱牛肉的香味更浓了,勾得三个孩子首咽口水:"在下身上还藏着点干粮,这几日的口粮包在我身上。
而且在下力气不小,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说着,他走到旁边的枯树旁,伸出手,轻轻一用力,就折断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面不改色。
三个孩子吓得瞪大了眼睛,狗蛋忍不住惊呼:"哇!
你好厉害!
"苏挽挽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文质彬彬,力气还挺大。
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又闻着勾人食欲的肉香,再想到多一个免费劳动力能省不少事,还能保护她们免受王扒皮的欺负...苏挽挽动摇了。
她眼珠一转,一本正经地说:"行吧!
试用期三天!
期间表现不好,或者敢耍花样,立马卷铺盖走人,概不挽留!
还有,在学堂里,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打狗,你不能骂鸡!
""遵命,苏先生!
"韩思年笑着行了个礼,眼神里满是宠溺,"以后在下就是您的专属助教,任凭差遣!
"于是,现代社畜女班主任,和伪装落魄的摸鱼王爷,在这间漏雨的破庙私塾里,正式开启了他们的“搞笑搭子”生涯。
苏挽挽看着韩思年那副乖顺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这家伙没那么简单。
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有个免费又能干的劳动力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是助教了,现在就去干活!
把水缸挑满水,再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顺便把那几张缺腿的椅子修一修。”
“好嘞!”
韩思年答应得干脆利落,拎着酒葫芦就去挑水了。
他干活倒是麻利,没多久就把水缸挑得满满当当,杂草也除得干干净净。
修椅子的时候更是展现了惊人的手艺,找了几根合适的木头,用斧头劈砍、刨削,动作行云流水,没过多久,几张缺腿的椅子就被修得稳稳当当,甚至比原来还结实。
三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狗蛋凑到苏挽挽身边,小声说:“先生,韩助教好厉害啊!
比我爹还能干!”
苏挽挽点点头,心里更加确定韩思年身份不一般。
普通的游学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和手艺?
不过她也没再多问,只要这家伙不搞事,能好好干活,管他是什么身份呢。
中午时分,韩思年从油纸包里拿出酱牛肉和几个白面馒头,分给苏挽挽和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长这么大,很少能吃到这么香的牛肉和白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角都沾满了油。
苏挽挽看着孩子们吃得开心,心里暖暖的。
她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再配上咸香可口的酱牛肉,简首是人间美味。
她看向韩思年,发现他正含笑看着孩子们,眼神温柔,丝毫没有嫌弃这简陋的环境和粗茶淡饭。
“你也吃啊。”
苏挽挽递给她一个馒头。
“不了,我不饿。”
韩思年摆摆手,“你们吃就好,我这里还有干粮。”
苏挽挽知道他是想让孩子们多吃点,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助教”,心肠倒是不坏。
下午的课程,苏挽挽决定教孩子们认识钱币。
她拿出从原主记忆里找到的几枚铜板和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怎么认钱、算账。
以后你们长大了,不管是做买卖还是过日子,都得会算账,不然很容易被人骗。”
她刚讲完,韩思年就凑了过来,笑着说:“苏先生,我来给孩子们举个例子吧。”
他拿起一枚铜板,“假设一个烧饼三文钱,狗蛋有十文钱,能买几个烧饼?
还剩几文钱?”
狗蛋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算:“三文钱一个,六文钱两个,九文钱三个,还剩一文钱!”
“答对了!”
韩思年笑着摸了摸狗蛋的头,“奖励你一块牛肉干。”
狗蛋高兴得跳了起来,拿着牛肉干吃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韩思年又出了几个类似的题目,铁柱和丫丫也都答对了。
苏挽挽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点头,韩思年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教学起来还挺有一套,懂得用孩子们感兴趣的方式引导他们。
就在课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破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苏挽挽,你欠我的租金该还了吧?
再不给钱,我就把你这破庙拆了!”
来人正是地主王扒皮,他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凶狠。
三个孩子吓得躲到了苏挽挽身后,瑟瑟发抖。
苏挽挽心里一紧,刚想开口,韩思年就挡在了她面前,眼神冰冷地看着王扒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上门敲诈勒索,胆子不小啊!”
王扒皮打量着韩思年,见他穿着普通的青布长衫,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不屑地说:“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这是我和苏挽挽的事,识相的赶紧滚!”
“苏先生是我的雇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韩思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租金我们会还,但不是现在。
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到时候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三个月?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王扒皮冷笑一声,“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我就把这破庙拆了,把你们都赶出去!”
说着,他对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给我动手!”
两个打手撸起袖子,就朝着韩思年冲了过来。
苏挽挽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韩思年要吃亏。
没想到,韩思年身手敏捷,侧身躲过第一个打手的拳头,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打手瞬间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一个打手见状,吓得不敢上前。
王扒皮也惊呆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竟然这么能打!
韩思年一步步走向王扒皮,眼神冰冷:“现在,你还想拆庙吗?”
王扒皮吓得腿都软了,连连摆手:“不、不敢了!
三个月就三个月,我等着你们还钱!”
说完,他带着两个打手,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王扒皮狼狈的背影,苏挽挽和三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狗蛋兴奋地说:“韩助教,你太厉害了!
像大侠一样!”
韩思年笑了笑:“小意思,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苏挽挽看着韩思年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这个神秘的“助教”,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和孩子们灰暗的生活。
她隐隐觉得,有韩思年在身边,这古代的日子,或许不会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