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东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原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空调运行的细微声音。
林未晞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个既能观察入口又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假装浏览文献，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各种可能性。
三点整，一个修长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视线里。
陆司辰。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依旧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
他径首走向林未晞，步伐沉稳，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早就看到了她。
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平静无波，像是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业会谈。
“林同学，很准时。”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陆同学，邮件很‘专业’。”
林未晞合上电脑，迎上他的目光。
果然是他。
那个“陈旧家族企业管理系统”，指的是他的家庭？
而“扮演正面角色提升用户体验”，难道是要她……去讨好他的家人？
陆司辰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微妙讽刺，开门见山：“我的需求，邮件中己简要说明。
需要我为你进一步阐述‘项目背景’吗？”
“不必。
我更关心‘项目范围’和‘交付物’。”
林未晞进入状态很快，完全是一副对接甲方的口吻，“具体需要我‘扮演’什么？
在什么场合？
‘用户体验’的提升，衡量标准是什么？
KPI如何设定？”
陆司辰似乎被她这一连串专业术语问得顿了一下。
他大概没遇到过把“假扮女友”这种事用项目管理流程来讨论的人。
“……‘扮演’我的女友。”
他言简意赅，语气依旧平稳，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耳廓微微泛起的极淡粉色，“场合主要是家庭聚会，必要时需要出席一些社交活动。
目标是让我的家族成员，特别是我的祖父，相信我们关系的真实性。
衡量标准……是他们不再为我安排频繁的、不必要的‘系统联谊’。”
林未晞迅速在脑中建立了一个逻辑模型：“明白了。
针对特定用户（你祖父）的定制化‘交互界面’（我），旨在屏蔽冗余的‘系统推送’（相亲）。
那么，‘项目’结束后，需要设计平滑的‘下线方案’，比如性格不合、学业繁忙导致自然分手，以避免对用户造成不良体验（伤心）。”
陆司辰：“……可以这么理解。”
他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风险预估。”
林未晞继续，“第一，身份穿帮风险。
我们需要建立统一的‘数据接口’（说辞），包括相识过程、共同爱好等。
第二，情感溢出风险。
明确一点，这是纯粹的商业合作，不涉及任何真实情感纠葛，我会严格遵守‘代码规范’（职业道德）。”
陆司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分析“情感溢出风险”，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可以。”
“现在讨论报酬。”
林未晞切入核心，“你提到覆盖我项目所需的基础云服务费用。
我需要更精确的‘报价’。”
陆司辰报了一个数字。
林未晞心中一震，这个数字远超她的预算。
但她面色不变，开始了讨价还价：“这是固定费用，还是按‘服务时长’计费？
考虑到‘项目’可能存在突发性、临时性的‘加班’需求，我建议采用‘基础月费+额外工时计费’模式。
另外，‘线上维护’（如必要时在社交媒体互动）与‘线下执行’应区分定价。”
陆司辰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乙方”。
“可以。
按你的方案。
基础月费按你刚才说的数字上浮20%，额外工时按小时计费，标准你定。
线上维护单独计算。”
他顿了顿，“前提是，‘性能’达标。”
“如何测试‘性能’？”
陆司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现在。
模拟场景：我母亲十分钟后会‘偶然’经过这里，并过来打招呼。
你需要无缝切换到‘女友’状态。”
林未晞：“！！！”
这么突然的压力测试？
林未晞深吸一口气，大脑CPU开始全速运转。
她迅速收起电脑，将摊开的《C++ Primer》推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本《西方美术史》，同时调整坐姿，显得更放松一些。
“基础数据包。”
她语速飞快，“我们因开学典礼后台故障相识，因共同选修《西方美术史》而相熟。
我欣赏你的沉稳，你喜欢我的……冷静。”
陆司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可以。”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优雅、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士果然出现在了书架旁，看到陆司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司辰？
这么巧，你也在图书馆？”
陆司辰站起身，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温和：“妈。
我来查点资料。”
他顺势看向林未晞，眼神柔和了些许，“介绍一下，林未晞，我……朋友。
未晞，这是我母亲。”
林未晞站起身，露出一个略显羞涩但得体的微笑：“阿姨好。”
她将手中的《西方美术史》不经意地露出来。
陆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容加深：“原来是未晞啊，常听司辰提起你，说你对艺术很有见解。”
（陆司辰：……我并没有。
）“阿姨过奖了，只是选修了相关课程，和司辰一起讨论过几次而己。”
林未晞应对自如，甚至还悄悄红了一下脸。
（陆司辰：……演技派。
）陆母又寒暄了几句，便满意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嘱咐陆司辰“好好陪未晞”。
压力测试圆满成功。
陆司辰看向林未晞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性能’卓越。
这是合约。”
他递过一份早己准备好的文件。
林未晞仔细翻阅，条款清晰，权责明确，报酬优厚，甚至包含了严格的保密条款和违约处罚。
她拿出笔，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陆同学。”
“合作愉快，林同学。”
两人握手，像极了达成战略合作的商业伙伴。
然而，就在林未晞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陆司辰忽然叫住她，语气带着一丝刚才没有的、微妙的不自然：“另外……论坛那个悬赏帖，不是我发的。”
林未晞脚步一顿。
“我知道。”
她回头，淡淡地说，“发帖人的加密手段比你邮件用的低三个等级。
而且，他偏爱七彩炫光字体。”
陆司辰：“……”所以，开学典礼的恶作剧，果然另有其人。
这个小小的“Bug”，为他们的合作，埋下了第一个未知的变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