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符般紧追不舍,苏晴不敢回头,只顾着埋头往前冲。
脚下的杂草绊得她踉跄不止,树枝刮破了她的胳膊和脸颊,***辣地疼,但她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冲进林子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
周围的光线骤然变暗,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交错的枝叶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看起来格外诡异。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腐叶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味,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苏晴跑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突然消失了。
她喘着粗气,扶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停下来,警惕地回头望去。
林子边缘空荡荡的,那些村民没有跟进来,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畏惧?
他们不敢进来?
苏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片林子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禁忌之地。
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这里的气氛太过诡异,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她靠在树干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查看手里的东西。
那半块刻着“魂”字的木牌,和她怀里红布包里的东西材质一样,只是她那个似乎更完整些。
还有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信息却很关键。
“枯井怨气重,渡魂牌镇之……”难道村头那口枯井里有什么东西,需要用渡魂牌来镇压?
而自己掉进枯井后,原主死亡,自己穿越而来,是不是破坏了某种平衡?
“每月十五,阴门开,需献祭……”今天是几号?
苏晴不知道,但看村民们的反应,恐怕离十五不远了!
苏晴捏着那半块刻着“魂”字的木牌,指腹蹭过粗糙的刻痕,王婆圆睁的眼、外翻的皮肉在脑海里反复闪现。
村长那句“她是唯一的祭品”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她后颈发麻——原主掉进枯井绝非意外,那些追着骂“灾星”的孩子,恐怕也是被人指使。
草丛里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苏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王婆的纸条提到“渡魂牌镇之”,红布包里的东西十有***就是完整的渡魂牌,老妇人让她贴身戴着,显然是在护她。
可王婆最终还是死了,死在自己人手里,这荒村的水,比那口枯井还要深。
她不敢久留,借着断墙的阴影往自己那间土屋挪。
村道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枯叶滚过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踮着脚在身后跟着。
苏晴猛地回头,巷口的歪脖子树影里,似乎晃过一个佝偻的身影,可再定睛看时,只有盘虬的枝丫在风中抽搐,活像只伸向天空的鬼手。
回到土屋时,门板上的抓痕还在,黑褐色的污渍己经凝固成硬痂。
苏晴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桌上那只豁口粗瓷碗不知何时被填满了,碗里盛着半汪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浮着层油光,细看竟能看到细碎的肉末。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苏晴捂住嘴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床架上。
这东西是谁放的?
村长?
还是……昨晚那个从窗洞里伸手的“东西”?
她盯着那碗东西,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碎片——每月初一十五,村里总会有人端着类似的“祭品”往枯井跑,回来时浑身是泥,眼神呆滞得像被抽走了魂。
王婆的纸条写“需献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祭品”?
可为什么会送到她这里?
正恍惚间,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碎了朽木。
苏晴瞬间绷紧了神经,抄起墙角的柴刀——那是原主用来劈柴的,刀身锈迹斑斑,刃口却依旧锋利。
脚步声慢悠悠地挪到门口,停了。
苏晴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住土墙,视线死死锁着门缝。
晨光从门缝里挤进来,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光带里浮动的尘埃突然顿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
“苏丫头,醒着吗?”
是村长的声音,温和得像晒过太阳的棉絮,可苏晴却听得头皮发麻。
她攥紧柴刀,指节泛白,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门板被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节奏慢得像在数着什么。
“我知道你醒了,王婆的事……唉,她老人家糊涂,犯了村规,你别往心里去。”
苏晴咬着牙不吭声。
村规?
是“献祭”的规矩,还是“杀人灭口”的规矩?
“灶上温着粥,我让二丫给你端来了。”
村长的声音顿了顿,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你刚从井里爬上来,得补补身子。”
苏晴猛地看向门口,只见一只枯瘦的小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手里端着个陶碗,碗沿冒着白气,隐约飘来米香。
可那只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腕上有圈青紫的勒痕,像是被人狠狠攥过。
是村里的二丫,那个昨天还追着原主扔石头的小女孩。
苏晴的心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送粥,分明是监视,是警告——他们知道她回来了,也知道她看到了王婆的尸体。
“拿进去吧。”
村长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趁热喝,别让你王婆婆在底下惦记着。”
“王婆婆”三个字像针,刺得苏晴耳膜发疼。
她盯着那只手,忽然注意到二丫的袖口沾着点暗红,和王婆衣襟上的血迹一个颜色。
这孩子,恐怕也跟着去了林子边缘,甚至……亲眼看着王婆被杀。
陶碗被塞进门槛,二丫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门外传来村长低低的呵斥声,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苏晴等了许久,确定人走远了,才敢挪到门口,将那碗粥端起来。
粥是白米粥,熬得很稠,里面卧着个荷包蛋,油花浮在表面,看着倒像是寻常人家的早饭。
可苏晴不敢碰,她将粥倒进那碗盛着“祭品”的粗瓷碗里,两种液体混在一起,竟诡异地凝结成块,边缘泛起黑紫色的泡沫。
果然有问题。
她把碗狠狠砸在地上,陶片西溅,黑紫色的硬块摔在地上,发出“噗”的闷响,像踩碎了块腐肉。
苏晴喘着粗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这荒村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都藏着要她命的钩子。
这时,怀里的红布包突然发烫,隔着粗麻布衣裳都能感觉到暖意。
苏晴愣了愣,连忙掏出来,红布不知何时被汗水浸得半透,隐约能看出里面的轮廓——是块巴掌大的木牌,边缘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似乎正是那个“魂”字。
渡魂牌在发烫。
苏晴心里一动,难道附近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她抓起柴刀,冲到窗边,戳破窗纸往外看。
院墙外的巷口,二丫正背对着她站着,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
而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影,那影子贴着墙根,没有脚,像团融化的墨汁,正一点点往二丫的脚后跟爬。
是昨晚那个“东西”!
苏晴的心脏骤然缩紧,想也没想就拉开门冲了出去:“二丫!
快跑!”
二丫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苏晴时,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却像被钉在原地,挪不动脚。
那团黑影己经缠上了她的脚踝,黑紫色的雾气顺着裤脚往上爬,二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苏晴举着柴刀冲过去,对着那团黑影狠狠劈下!
刀身砍在地上,发出“当”的脆响,黑影被震得往后缩了缩,却没散去,反而像被激怒般,猛地拔高,露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白衣、长发,一只空荡荡的眼眶正对着苏晴,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是那个枯井里的女鬼!
苏晴头皮炸开,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红布包挡在身前。
渡魂牌的温度陡然升高,红布像是被火烤过般泛起焦痕,女鬼的轮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黑影瞬间淡了下去,像潮水般退回巷口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二丫“哇”地一声哭出来,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苏晴这才发现,她的脚踝上多了圈青黑色的印子,像被人用手攥过。
“你……你看到了?”
苏晴的声音还在发颤,手里的柴刀“哐当”掉在地上。
二丫哭着点头,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王婆婆……王婆婆就是被她拖走的……她说……说要找自己的孩子……”找孩子?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想起王婆纸条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女鬼的孩子和献祭有什么关系?
和自己这个“纯阴之体”又有什么关系?
“村长知道吗?”
苏晴追问。
二丫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她猛地捂住嘴,拼命摇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村西头跑,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
苏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
二丫的反应太奇怪了,提到村长就像见了鬼,难道村长和女鬼的孩子……有什么关联?
她捡起柴刀,转身回屋,刚要关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的墙根下,放着样东西——是个用稻草编的小玩意儿,粗糙的绳结缠着块碎布,布上绣着朵褪色的梅花,和王婆床底下那双布鞋上的花样,一模一样。
是王婆的东西。
苏晴走过去捡起那稻草玩意儿,触手冰凉,里面似乎裹着硬物。
她拆开绳结,掉出来的竟是半块玉佩,玉质浑浊,上面刻着个“安”字,边缘还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掰碎的。
安?
是名字吗?
难道是……女鬼的孩子?
苏晴捏着半块玉佩,忽然想起王婆最后那句话:“逃不掉的……”是啊,逃不掉。
这荒村的秘密像张网,从她掉进枯井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将她牢牢缠住。
女鬼要找孩子,村长要献祭,王婆藏着半块玉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村西头,那片连村民都不敢靠近的林子。
她必须去看看。
苏晴将半块玉佩揣进怀里,和红布包一起贴身放着,又捡起地上的柴刀别在腰后。
推开院门时,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她抬头望了眼村西头,那片黑压压的林子在暮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獠牙。
这一次,她不是逃,是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