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的意识在黑暗边缘浮沉，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回多年前的画面。
那是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她在一处宅子后院的槐树下荡秋千，看见墙根下缩着个穿旧布裙的小女孩。
对方抱着膝盖，眼神怯生生的，连头都不敢抬。
她一时心软，晃着秋千喊对方过来，还把手里的糖分给她，陪她玩了一下午的捉迷藏。
临走之时，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小女孩还将自己藏着的己经有些粘腻的棒棒糖递给了她。
那时小女孩眼里的光，她到现在都记得，可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怎么想都不该是如今这场灾难的源头。
林箬看着苏七逐渐涣散的眼神，突然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她弯下腰，手指用力捏住苏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精致的眉梢高高挑起，嘴角扯出一抹刻薄的笑，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嘲讽：“呸，伪善的大女主。”
“就你这样的圣母，死一百次都不够！”
林箬的声音陡然拔高，另一只手猛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连指节都泛了白。
她松开捏着苏七下巴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苏七，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我的确跟你不是一路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里满是得意的炫耀，“你只是书里的一个纸片人，连命运都是写好的，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会疼、会恨、会抢我想要的一切！”
林箬又上前一步，脚重重踩在苏七的手腕上，看着她因疼痛而蜷缩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
她俯身贴近苏七的耳边，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既然来到这里了，那女主就只能是我，你明白吗？”
她特意加重了 “只能” 两个字，指尖轻轻划过苏七的脸颊，动作带着诡异的温柔，可眼神里的狠戾却像淬了毒的刀，“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我铺路，现在路铺好了，你也该消失了。”
林箬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苏七。
她先是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苏七的胳膊，对方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再动一下 —— 之前还在微弱起伏的胸口，此刻己经变得平缓，只有发丝上沾着的血迹还透着几分刚发生过的激烈。
她收回脚，双手抱在胸前，精致的美甲在手臂上轻轻摩挲，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 “任务完成” 后的随意。
一阵轻嗤从林箬鼻腔里溢出，带着浓浓的不屑。
她微微挑眉，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连眼神都冷了下来 —— 像是在看一件玩腻了就被丢弃的玩具。
“真是不经磨。”
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却字字都透着傲慢，仿佛苏七的倒下，连让她多费点心思都不配。
林箬再次低头扫了眼苏七毫无生气的脸，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没意思。”
说完，她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刚好落在她身上，衬得那身精致的衣裙愈发亮眼，可她的语气里却满是不耐，“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气了。”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不过也好，省得再浪费我的时间。”
听着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远，苏七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眼角的泪终于落下。
它划过沾着血痂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然后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那滴泪里，藏着她到死都没解开的困惑，藏着对命运的不甘，也藏着对那场 “一时善心” 的最后一点怅惘。
她，费尽心思找到的自己仇人，居然是假的，还因此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们。
是她的错，只因为心里的执念太急，急到容不下半分等待，急到觉得只要有一点线索，就必须立刻抓住。
她甚至不敢细想，那些线索为什么来得这么巧，只觉得 “终于有希望了”，这份急切像一团火，烧得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
她的急于求成，她的不加求证，不仅让自己成了骗子的猎物，还差点把最亲的人拖进深渊。
此刻再回想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又愚蠢又可笑，这份自责像针一样，扎得她连呼吸都疼。
苏七突然想起了院长奶奶。
那时她刚因为掏心掏肺帮同院的朋友，却被对方背后说闲话而委屈落泪。
院长奶奶牵着她的手，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还拿着正在缝补的旧衣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院长奶奶先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她的眼泪。
“小七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还捏着缝衣服的针线，眼神望向远处玩耍的孩子，像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多了。”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苏七，眼神里满是疼惜：“有人为了争一口吃的就能红脸吵架，也有人表面跟你好，背后却嚼你的舌根。
你这孩子心善，对人好是没错，可不能太实诚。”
说到这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苏七的手背，语气加重了几分，却依旧温柔：“别把自己的家底、自己的软肋都亮给别人看，人心这东西啊，有时候比冬天里的石头还凉，你掏了真心，未必能换回来好。”
当初院长奶奶说这些话时，她只当是老人的叮嘱，没往心里去，总觉得 “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现在，她因为轻信骗子、不加求证，不仅自己栽了跟头，还差点害死哥哥们，这不正是院长奶奶当初提醒她的 “人心险恶” 吗？
对不起，哥哥。
要是再来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 “轰隆 ——” 一声巨响，爆破产生的冲击波让地面微微震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硝烟味。
紧接着，好像有人在好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声音穿过嘈杂的声响传来，模糊又急切。
她想回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可是，好累啊……”她在心里轻轻叹道，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耳边的爆破声和呼喊声都在慢慢变远，只剩下一片越来越浓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