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还不上钱，就卸你一条胳膊。”
冰冷的声音砸在耳边，齐宴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破败的茅草屋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馊味和霉味。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旁边还站着两个流里流气的打手。
什么情况？拍戏吗？
他不是刚刚才拿下国际厨神大赛的金奖，正在回国的飞机上吗？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猛然涌入脑海。
大周朝，都城汴京，一个同样叫“齐宴”的少年，父母双亡，守着一个破烂的面摊，结果经营不善，欠了城西豹哥一***债，最终积劳成疾，一命呜呼。
齐宴：“……”
好家伙，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他穿越了。
还穿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倒霉蛋。
“听见没有，小子！”豹哥不耐烦地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
冰凉的触感让齐宴瞬间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慌乱。
现在不是追究怎么来的问题，而是怎么活下去。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豹哥是吧？”齐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镇定，“能不能……先让我吃口饭？”
“吃饭？”豹-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吃？等死了当个饱死鬼吗？”
齐宴的目光扫过这个所谓的“家”。
一口豁了口的铁锅，一个漏水的瓢，几块发霉的木柴。
角落里，还有一个蒙着布的瓦罐。
他走过去，掀开布。
半罐面粉，里面甚至还有几只黑色的虫子。
旁边的小碗里，凝着半碗浑浊的猪油。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齐宴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身体的原主，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他没活下来。
他死了。
齐宴沉默地将面粉倒在案板上，用手指仔细地把里面的虫子挑出去。
豹哥和他的手下就这么抱着臂，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在他们眼里，这小子估计是饿疯了，临死前还想做顿断头饭。
齐宴没理会他们的目光。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做饭。
做一碗能填饱肚子，不，是能征服味蕾的饭。
这是他身为厨神的本能和骄傲。
和面，醒面，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那双手仿佛有了自己的记忆，精准地控制着水和面的比例。
很快，一个光滑的面团就在他手中成型。
豹哥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小子，动作还挺麻利。
面团醒发的间隙，齐宴开始处理唯一的调味品——那碗凝固的猪油，还有灶台角落里几根快要干枯的小葱。
他将小葱洗净，切成段。
生火，热锅，下猪油。
“刺啦”一声。
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瞬间爆开。
豹哥身后的一个小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齐宴没管他们，等油温升起，将葱段扔了进去。
他没有用大火爆炒，而是用极小的文火，慢慢地熬。
这是葱油的精髓。
要让小葱的香气，一丝一毫，完完整整地沁入到油脂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葱段从翠绿变得焦黄，体积慢慢缩小。
而那股香味，却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浓郁。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钻进在场每个人的鼻孔，挠动着他们的味蕾，勾起了内心最深处的食欲。
“咕……”
这次，是豹哥的肚子在叫。
他老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齐宴仿佛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看着锅里。
直到葱段变得焦黑干枯，他才用漏勺将其捞出。
锅里剩下的，是清亮澄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葱油。
另一边，锅里的水已经烧开。
齐宴将醒好的面团在案板上摊开，用一把破菜刀，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面条下锅，几个翻滚就已煮熟。
捞出，沥干水分，放入一个缺了口的破碗里。
最后，浇上一勺画龙点睛的葱油。
再淋上一点点原主藏在床底、咸得发苦的酱油。
一碗最简单的葱油拌面，完成了。
没有华丽的配菜，没有精致的摆盘。
就是一碗光面。
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香味，却让豹哥三人齐齐失了神。
香。
太香了！
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齐宴端起碗，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了豹哥面前。
“豹哥，请。”
豹哥回过神，看着碗里油亮亮的面条，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拒绝，想维持自己凶恶的形象。
可肚子里的馋虫，根本不听使唤。
“哼，算你小子识相！”
他一把抢过碗，拿起筷子，粗鲁地将面条拌开。
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裹上了油光和酱色，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夹起一大筷子，猛地塞进嘴里。
下一秒。
豹哥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豹哥的动作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嘴里塞满了面条，腮帮子鼓鼓囊囊，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好吃。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这他娘的，也太好吃了！
面条劲道爽滑，根根分明。
那股奇异的葱香混合着油脂的醇厚，瞬间包裹了整个口腔。
简单的咸味被这股霸道的香味一衬托，非但不显单调，反而激发出了面粉最原始的甘甜。
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根面条都在牙齿间弹跳，仿佛拥有生命。
这……这真的是那个穷小子用那堆破烂玩意儿做出来的东西？
豹哥忘了自己是来讨债的，也忘了自己要维持的凶神恶煞。
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吃！
“呼噜……呼噜……”
他埋着头，发出野兽进食般的声音。
风卷残云，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碗面就见了底。
他甚至意犹未尽地端起碗，将碗底最后一点油汪汪的酱汁都舔了个干净。
旁边两个小弟都看傻了。
豹哥擦了擦嘴，脸上那股凶悍之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有满足，有回味，更多的还是惊疑。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这小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咳。”豹哥清了清嗓子，想把气势重新端起来，“味道……还行。”
齐宴心里嗤笑一声。
还行？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豹哥，我用这碗面，跟你谈个生意，如何？”齐宴不卑不亢地开口。
“生意？”豹哥挑了挑眉，“你能有什么生意？”
“就凭这碗面。”齐宴指了指豹哥手里的空碗，“汴京城里，你找不出第二碗比它更好吃的面。”
这话不是吹牛。
齐宴有这个自信。
这个时代的烹饪水平，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阶段。
调味单调，技巧粗糙。
一碗技术含量并不高的葱油拌面，足以形成降维打击。
豹哥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是实话。
他走南闯北，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城里最有名的“聚福楼”，他也去过几次。
可没有一样东西，能像刚才那碗面一样，给他如此直接、如此纯粹的味觉冲击。
“你想说什么？”豹哥沉声问道。
“再给我三天时间。”齐宴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我会连本带利把钱还给你。如果我还不上……”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豹哥。
“我的这条胳膊，任你处置。”
豹哥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有胆色。
换做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齐宴，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小子的手艺确实是个宝。
如果他真能靠这个赚到钱，那自己以后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面？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好！”豹哥一拍大腿，“我就再信你一次！三天！”
“三天之后，你要是还不上钱，别怪我豹子不讲情面！”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齐宴一眼，带着两个小弟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今天这碗面，就算利息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齐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解决生存问题。
三天，他必须赚到足够的钱。
可现在，他身无分文，连买食材的本钱都没有。
齐宴的目光再次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逡巡。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底下。
他爬过去，从床底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
这是原主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打开箱子，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和……
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齐宴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个青白色的瓷碗。
碗的质地细腻，釉色温润，虽然碗沿有一个小小的磕口，但依然能看出，这曾经是个好东西。
齐宴眼神一亮。
有办法了。
他要做的，不是薄利多销。
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就用这唯一的碗，做饥饿营销。
第二天一早。
齐宴用最后一点面粉，精心制作了十份葱油拌面。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摆出摊子，而是就在那破烂的门口，放了一张小桌，桌上只摆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用木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神仙拌面，一百文一碗，每日***十碗。”
一百文！
这个价格一出来，瞬间引起了周围街坊的议论。
要知道，普通一碗肉丝面，也不过十文钱。
他这一碗什么都没有的光头面，竟然敢卖一百文？
“疯了吧这小子！”
“想钱想疯了？一百文，我能去聚福楼吃一顿好的了！”
“就是，谁会当这个冤大头？”
街坊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齐宴对此置若罔闻。
他要等的，不是这些图便宜的普通百姓。
而是那些不差钱，只追求极致享受的真正食客。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日头渐渐升高。
齐宴依旧一碗面都没有卖出去。
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难道自己玩脱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这破旧肮脏的巷子口。
这辆马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一角。
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裙的丫鬟跳下车，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齐宴的“面摊”，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走到齐宴面前，高傲地扬起下巴。
“你这面，真要一百文一碗？”
齐宴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真要一百文。”
“爱买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