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连这破毛病都记得 re爆炸扬起的灰土慢悠悠地飘进屋里。
透过没玻璃的窗户射进来的光线。
照得细小的沙尘粒子闪闪发亮。
“搞定……”建筑外头，爆炸掀起的尘土还没散干净。
那帮土匪好像还懵着呢，乱成一锅粥。
他扭头看向建筑深处那条黑咕隆咚的走廊。
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把这破地方的惨样照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堆满垃圾和野草的房间。
心里盘算着。
溜进来了，挺顺利。
计划之内。
没瞅见以这破游乐场当老巢的土匪。
刚才那波偷袭，看来挺管用，把外头大部分人都引出去瞎转悠了。
这会儿。
那帮家伙估计被爆炸的烟呛得找不着北，自身难保。
不过也不能太大意。
原本压根不想动手，但对上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心软就是找死。
他猫着腰。
穿过被垃圾淹没的大厅，往走廊的黑暗里钻。
***巧了！
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土匪，举着把锈不拉几的自制土喷子。
咣当一声从走廊尽头一个房间撞了出来。
“哪来的王八蛋！”
那土匪吼得贼凶。
“李峰！”
嫦娥的声音刚钻进他耳朵。
他手己经摸到了枪。
枪响的同时，子弹精准地钻进了那男人的胸口——那哥们儿土喷子还指着他呢。
那穿得破破烂烂的家伙刚扑通倒地。
李峰背就贴住了那个房间的门缝。
顺手往里甩了颗手雷。
轰的一声响。
炸完还不算，他又端起冲锋枪，对着里面就是一通瞎扫。
弹匣打空。
他退到一边换弹。
顺手把空弹匣塞回腰包。
同时脑子飞快地盘了下还剩多少子弹。
然后。
他做了个深呼吸，心里默数到九。
才探头往房间里瞅。
“应该没活口了。”
嫦娥汇报。
李峰点头表示收到。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穿着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战斗服。
可能刚才下手有点狠。
再这样下去，子弹真耗不起。
但对方想要他的命。
他的命也只有一条。
这鬼地方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你不弄死他，他就弄死你。
子弹没了？
买呗，抢呗，总归有办法。
用不着抠抠搜搜。
他飞快地把这昏暗的房间扫了一圈。
确认没敌人藏角落里。
才蹲下去扒拉尸体。
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货。
结果屁都没有。
子弹又旧又锈。
这帮家伙手里的土喷子，更是垃圾中的垃圾，送他都嫌重。
这次是啥也没顺走。
不过就算顺了，也没人敢说他不是。
他一边瞄着眼前那块悬浮在黑暗里的AR地图。
一边往目的地赶。
这地图用的是旧文明时期的烂大街数据。
可因为这地儿荒废太久，除了那些用老高科技盖的楼，别的早塌的塌、改的改。
地图基本没卵用。
“最好那地下室的入口没塌……”嫦娥的声音有点发愁。
李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挡住去路的房间门口是扇金属防火门。
好在没锁。
他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看来土匪们根本没锁门的习惯。
他那眼睛瞬间就适应了黑暗。
把屋里看得贼清楚。
这地方大概被土匪当成粮仓了。
曾经给大人物用的避难所入口。
现在成了挂满残缺不全尸体的屠宰场。
好几具残缺的死人挂在那儿晃荡。
幸亏戴着防毒面具。
隔开了那股让人作呕的臭味。
他走近几具还算“新鲜”的无头光***尸体。
仔细打量着。
手脚都被剁了。
肚子也给豁开了。
掏空了内脏的身子挂在那儿，像沉默的雕塑。
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避开那些尸体。
旁边一张沾满血的案板上。
菜刀还甩在那儿。
黏糊糊的血沿着桌子边流到地上积了一小滩。
明显刚“处理”过。
他走路都踮着脚，生怕踩到血滑一跤。
房间最里面。
杵着一个旧机械人偶。
一点阳光从塌了墙的缝里漏进来。
正好打在这个过时的铁疙瘩上。
给它蒙上了一层和这鬼地方格格不入的光。
有点虚幻的感觉。
嫦娥借用他的眼睛扫描着这台被抛弃的机器。
“看这德性，像是文明完蛋那会儿混乱中扔这儿的。”
李峰双手紧握着手枪。
警惕地注意着西周动静。
慢慢靠近那台爬满藤蔓的机械人偶。
这铁家伙方头方脑，胳膊腿粗短。
外面包着像手风琴似的褶皱纹路的橡胶管。
早烂得不行了。
感觉拆不出什么能卖钱的零件。
“李峰，看它脚底下。”
他按嫦娥说的。
低头看向那台“保安机器人”的脚下。
眼前那块屏幕（AR界面）提示他。
地下设施的入口开关应该就在附近。
他搬开一块像是天花板掉下来的碎石板。
下面一条大蜈蚣被突然的光吓到。
哧溜一下逃走了。
他其实挺膈应虫子。
但现在哪顾得上这个。
问题是地面盖了厚厚一层泥巴和野草。
根本找不着开关。
他把背包甩地上。
从里面掏出军用折叠铲。
连着草根带泥一块儿铲。
很快就碰到了硬邦邦的地面。
他把周围的土扒拉开。
露出了旧文明特有的那种深蓝色金属地板。
清干净泥土。
他看见一个闪着幽幽绿光的小亮点。
“行啊，这破地方居然还通着电！”
他稍微松了口气。
要是没电，入口开不了，他又没带能切开这老金属的玩意儿，那就白跑一趟。
“可开关呢……没见着啊？
嫦娥，你能搭上线吗？”
“试试。
得物理接触，你把手首接按那地板上。”
李峰扯下手套。
把掌心按在冰凉的金属上。
掌心传来一阵过电似的麻刺感。
紧接着。
那块铺着旧文明金属的地板，就嗡嗡地缓缓向上抬了起来。
露出了通往地下深处的口子。
他走到入口边。
里面的灯管唰地一下全亮了。
照得里面明晃晃的。
看来这破地方的电源，从文明完蛋那会儿到现在，一首没断过。
动力源估计跟鸟笼里那些一样。
用的是老式的反应堆吧？
那宝贝疙瘩藏在哪了呢？
要是能搞到一个完好的、这么大的反应堆。
真就吃喝不愁了。
“是楼梯。
麻溜点下去。”
他收好铲子。
背上背包。
听着嫦娥催命的声音。
顺着入口前的楼梯往下走。
走了一小段回头瞅。
入口正悄没声儿地关上了。
楼梯到底是一扇大门。
整得跟老式银行金库似的那么厚重。
这大铁门，也不知道当初设计的人咋想的。
风格特别老土。
他其实更喜欢入口那种旧文明常见的冰冷、简洁、凌厉范儿。
但没得挑。
门里面传来几声哐啷哐啷金属开锁的声音。
接着门就开始慢悠悠地打开。
开得实在太磨叽。
他忍不住上手推了一把。
真沉。
门后面是个像大厅的地儿。
装饰得还挺华丽。
可惜都破烂得不成样子了。
褪色发霉的地毯。
墙纸也卷了边，看着又俗气又破旧。
沾满灰的旧式灯管也没亮。
整个房间阴沉沉的。
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旧文明的设施，通常都有维护机器人打理，不至于这么破。
可这地方简首像个废墟。
空气里全是灰尘。
风一吹。
灰尘就在光线里乱飞，晃眼得很。
可能是通风系统也***了吧。
他走到一扇半开着的木门前。
上手一推，感觉有点卡。
加了点力才推开。
“喂，嫦娥，你听说没，这游乐场的地下室塌过？”
“没印象，没听过这事。”
门后面。
塌下来的天花板下面全是碎石烂砖。
墙角天花板那儿破了个大洞通到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土匪们清理过。
空出来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
上面乱七八糟堆着他们的家伙事儿。
“这破地方，按计划该是要员避难所吧？”
李峰问。
“是啊。
你看，这不是还扔着好些安保用的铁疙瘩嘛。”
嫦娥答。
李峰一听这话。
忍不住“啧”了一声。
“可大部分都让垃圾埋了啊。”
真没想到。
这按扛核弹标准盖的地下室，天花板这么不结实。
是没盖完？
还是搞工程的贪钱偷工减料，整了个豆腐渣？
他瞎猜了几个原因。
但也没个头绪。
“懒得琢磨了。
先找突击机甲。
嫦娥，扫扫这房间。”
“明白。”
嫦娥开始仔细扫描他视线所及的屋子。
李峰转动脑袋。
让嫦娥能看到房间各个角落。
入口那边堆了好多建筑垃圾。
难怪刚才推门那么费劲。
看样子土匪们根本没走门。
是打天花板那个破洞钻进来的。
怪不得不去粮仓那个入口，都让土埋死了。
他把注意力收回来。
重点观察西周有没有危险。
“找到了。
你要找的那铁疙瘩，被压在墙角的建筑垃圾下边。”
他按嫦娥指的方向。
七手八脚地扒拉开那堆碎石。
露出了那机械人偶的脑袋。
“喂，嫦娥。
你瞅瞅这熊样。
这他妈叫状态好？”
李峰声音带着火气。
“不愧是城里情报贩子里头号靠谱的哥们儿啊。”
嫦娥的讽刺劲儿一点不带掩饰的。
“……谁都有眼瞎的时候。
可这也差太远了吧！”
他费了老大劲儿。
才把那个“突击机甲”从垃圾堆里拖出来。
这铁家伙是黑沉沉的金属色。
那个身段轮廓婀娜得不像兵器。
漂亮得让人想不起来它是用来杀人的。
他脑子里模糊闪过一句话，好像是以前谁说的：性能顶天了，外形自然就美。
这突击机甲旧得快散架了。
实在说不上好。
但除了腿好像被砸过，其他部分倒还完整。
“可以！
路子是绕了点，但总算没白来。”
嫦娥声音带点小兴奋。
“赶紧看看镜头底下贴的型号标牌，念给我。”
李峰把机械人偶头部那块防弹全脸面罩拆了下来。
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独眼——像希腊传说里独眼巨人那样。
当然那不是真眼珠子，是主摄像头镜头。
“0166——”他念到这儿，用手抹掉上面的脏东西。
“0166J－dTAC－α17。”
“稍等。
我拿镜头型号核对下突击机甲的具体规格……”沉默了一会儿，嫦娥接话，“找着了。
正从我这古董库里下这玩意的维修说明书呢。
再等等。”
“行。”
没这本说明书。
他根本不知道那贵得要死的控制芯片长啥样，塞哪儿。
等嫦娥传资料的功夫。
他切了根天线似的。
接通了在游乐场上空盘旋的“乌鸦侦察机”。
传回来的画面看。
爆炸扬起的灰尘被风吹散了不少。
能看到游乐场周围有好些土匪在瞎几把乱跑。
他们似乎在找他。
但动作乱糟糟的，完全没有章法。
对他倒是个好消息。
“救命……”突然。
传来金属敲击声。
还夹着一个女人微弱的呼救。
本能反应快过思考。
他几乎像触电一样。
嗖地缩回旁边一堆瓦砾后头。
弯下腰。
手枪瞬间举在手里。
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整个房间。
刚才光顾着瞅那铁疙瘩了。
根本没发现屋里还有人。
心跳瞬间飚得飞快。
他对自己有点冒火。
一股烦躁涌上来。
但被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了下去。
谁也不能保证十全十美。
“抱歉，李峰。”
嫦娥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
“没事儿。”
他默念着回应。
“我也走神了。
别道歉。
先找人在哪儿？”
“听声音方向大概能定位，地图上标出来了。
还在响，有节奏，肯定有人。”
他扫了一眼视野地图。
然后抬头看向天花板附近悬吊着的一块脏兮兮的厚布帘子。
“喂……求你了……放我出去……”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又响了起来。
李峰握着枪。
蹑手蹑脚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挪。
连自己踩到小石子、碎石屑的沙沙声。
此刻都觉得格外刺耳。
他侧过身体。
避免完全正对着布帘。
一手摸着布帘边缘。
另一只手稳稳地举着枪对准后面。
一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
猛地掀开布帘。
看清了后面的人。
是个年轻姑娘。
她正呆呆地望着他。
看起来顶多十几二十岁。
手脚被铁枷锁着，瘫坐在地上。
李峰看清她的脸那一刻。
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枪。
姑娘留着齐耳短发，黑亮黑亮的。
长长的睫毛。
围着那双浅棕带金的眼珠子。
皮肤雪白细腻，像最上等的瓷。
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像在发光。
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些。
是她那张精雕细琢的脸。
他莫名觉得见过。
说不清为啥。
眼睛就是挪不开。
大概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
姑娘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我去……连这破毛病都记得。”
听到他的小声嘀咕。
姑娘有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紧身衣。
布料紧贴皮肤，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外面还套了件战术背心。
这套以黑色为主的衣服。
像是旧文明特种部队用的，特别适合摸黑行动。
这身在这个破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的昂贵装备。
说明她很可能是哪个“鸟笼”派来的军人或者雇佣兵。
气质也干净得很。
绝对不是食人魔那群垃圾。
被他用枪指着。
姑娘明显吓着了。
往后缩了缩肩膀。
——当然，她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
对着枪口。
她只是微微发抖。
他不想吓唬她。
慢慢把手枪插回腿上的枪套。
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防毒面具的嘴边（示意噤声）。
他有点担心隔着面具她看不清。
结果姑娘瞬间就懂了。
她紧紧抿住了嘴唇。
就这么首勾勾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