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领导……”林凡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现在说我不想振兴乡村，只想安安静静地亏点钱……还来得及吗？”
林凡那句带着哭腔的“只想亏点钱”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一丝理智勒住了他的舌头。
他死死咬住牙关，把那股子憋屈和绝望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合着谦卑与惶恐的笑容。
“领导……您、您过奖了，我就是瞎胡闹，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他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下意识想把那扇破门再关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外面这个“福星高照”的世界隔绝开来。
李大爷一看他这怂样，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力道不小：“瞎胡闹能闹上县电视台？
你小子别给我装蒜！
快请领导们进屋坐！”
进屋？
林凡回头看了一眼家徒西壁、墙角还堆着电子垃圾的“水帘洞”，头皮一阵发麻。
这要是让领导们进去了，他那“败家子”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啊，不对，是“艰苦创业”的人设还能不能立住了？
“别别别！
李大爷，屋里……屋里乱，没处下脚！”
林凡慌忙摆手，身子堵在门口，“领导们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挺好，通风！”
招商局的那位王局长倒是没什么架子，笑呵呵地打量了一下林凡和他身后的破屋子，眼神里反而多了几分欣赏：“小林同志很朴实嘛，年轻人，不讲究这些虚的。
也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简单聊聊。”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县里看到了关于你们村象棋大赛的报道，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想法！
现在国家大力提倡乡村振兴，尤其是文化振兴和产业振兴。
我们觉得，你这个‘乡村文化娱乐’的点子，很有潜力，完全可以做大做强！”
林凡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文旅局的张科长接过话头，语气带着鼓励：“是啊，小林。
我们初步讨论了一下，觉得可以把你这个‘夕阳红象棋争霸赛’，升级打造成我们县的一个特色文化IP！
可以先从一个镇的范围搞起，然后推广到全县！
县里可以给你提供政策支持，比如场地协调、宣传资源倾斜，甚至可以考虑给予一定的专项扶持资金……”扶持资金？！
林凡听到这西个字，眼前是真的开始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厄运卡那阴森的黑光仿佛在他眼前闪烁。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被领导关怀，而是在被架在火上烤！
“使不得！
使不得啊领导！”
林凡声音都劈叉了，差点跳起来，“那比赛就是我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扶持资金更是万万不能要！
我、我能力有限，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王局长和李大爷都愣住了，他们见过拼命要项目的，还没见过把政策和资金往外推的。
李大爷急得首瞪眼：“凡子！
你说什么胡话！
领导这是看重你！”
赵翠儿在一旁也急得悄悄拽林凡的衣角，小声道：“凡哥，机会难得啊！”
林凡有苦说不出，只能梗着脖子，继续他的“自黑”之路：“领导，李大爷，我说的是实话！
我这个人吧，没啥大本事，就会瞎折腾，而且运气特别背！
真的！
干啥啥不成，搞啥啥赔钱！
把钱投给我，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不能坑了县里的钱啊！”
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自我剖析，反而让王局长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有这份自知之明和责任心，很难得！
这说明你踏实，不浮躁！
创业嘛，哪有百分百成功的？
重要的是敢想敢干，有这股子精神头！
失败了也不要紧，积累经验嘛！”
林凡：“……” 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是真想失败，求求您让我失败吧！
张科长也点头：“小林，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这样，扶持资金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议。
你先把这个‘文化IP’的思路理顺，做个简单的方案。
场地方面，我看你们村的打谷场就挺大，收拾收拾就能用。
到时候我们帮你联系县里的媒体，好好宣传一下！”
方案？
宣传？
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林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终极杀招——展示他的“败家本质”！
他猛地侧过身，让开门后的景象，指着墙角那堆破烂电脑配件，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领导！
不瞒您说，我真正的志向不在这儿！
我打算搞的是高科技！
互联网！
看到那堆东西没？
那是我未来的服务器！
我的商业计划就是……就是搞一个专门教人怎么合理摸鱼、反对内卷的APP！
这玩意儿，它肯定赔钱！
绝对振兴不了乡村！
所以您看……”他充满期待地看着领导，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此子不堪大用，朽木不可雕也”的失望表情。
王局长和张科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堆蒙尘的、线头乱窜的电子垃圾。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微妙。
片刻沉默后，王局长忽然抚掌大笑：“好！
好啊！”
林凡：“？？？”
好什么？
哪里好？
“我就说嘛！
小林同志不是池中之物！”
王局长一脸“我早就看穿了你”的欣慰表情，“眼光独到！
现在大城市的年轻人确实压力大，你这个‘反内卷’的概念，很新颖，很有前瞻性嘛！
虽然听起来有点……特立独行，但创新往往就源于此！”
张科长也若有所思：“结合乡村背景，打造一个让都市人放松心灵的‘慢生活’线上社区？
嗯……这个概念如果能落地，说不定真有奇效。
小林，你这脑子确实活络！”
林凡张着嘴，彻底石化在了门口。
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的逻辑之间，隔着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