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踮起脚尖,用沾着泥巴的手指拽了拽方鹤轩的冲锋衣下摆:“你的家比后山的云还远么?”
方鹤轩的手悬在半空——这个简单的摸头动作突然变得无比艰难。
他望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是啊…远到可能…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突然,树林里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大步走来,古铜色的臂膀上还沾着猎物的血迹。
他肩上扛着的雄鹿鹿角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三娘!
虎儿!
"浑厚的嗓音震得树梢的麻雀西散飞逃,“看看老子猎到了什么!”
那名叫三娘的妇人快步迎上去,两人低语时,壮汉犀利的目光不时扫向方鹤轩。
片刻后,他随手将百斤重的雄鹿丢在地上,李山大步流星地走来,身上那件用整张狼皮缝制的袄子随着动作簌簌作响。
鞣制过的兽皮表面还留着几道狰狞的爪痕,随着他肌肉的起伏仿佛活物般蠕动。
一张足有半人高的硬木长弓斜挎在背后,弓弦是用某种野兽的筋腱反复绞制而成,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血光。
他走近时,方鹤轩闻到一股混合着血腥味、松脂和皮革的特殊气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张粗犷的脸上横贯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边眉骨一首划到右脸颊,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留下的印记。
"兄弟!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掌,掌心的茧子厚得能磨破树皮,"你的事情我听三娘说了,既然你暂时没有去处,不如先在我们青罗村落脚?
"见方鹤轩发愣,他爽朗大笑,“我叫李山,就是个打猎的粗人。”
"方…方鹤轩。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利落的短发,这个动作让李山浓眉高高扬起。
方鹤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指缝间刺硬的发茬传来熟悉的触感。
这个动作让李山两道浓眉几乎要飞进额头的发际线里。
"小方兄弟…"猎户粗糙如树皮的手指突然捻起他一缕发丝,古铜色的脸庞凑得极近,"莫非你受过髡刑?
"呼出的热气里带着鹿血的腥味。
"不曾。
"方鹤轩偏头避开那带着体温的指尖,“只是家乡风俗如此。”
李山突然退后半步,兽皮靴碾碎了几片枯叶:"难不成…"他眯起眼睛,腰间骨刀随着动作轻晃,“小方兄弟非我大唐子民?”
方鹤轩望着远处茅草屋顶升起的炊烟,喉结滚动:"祖上确是大唐人士,只是…"他故意含糊了年代,“家族避世而居多年。
我误入一处山洞昏迷,醒来便在贵村外的林中了。”
"原来如此!
"李山猛地拍打自己大腿,震得腰间兽牙挂饰哗啦作响,"定是触了修士老爷的禁制!
"李山眉头紧锁,“修士?”
李山见方鹤轩的模样也不像作假,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修士,“小方兄弟的家乡没有修士和妖兽么?”
方鹤轩点了点头,见如此模样李山羡慕的说道,“那还真是世外桃源啊。”
方鹤轩跟着李山穿过挂满干辣椒的屋檐,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屋内夯土地面扫得发亮,粗木桌上摆着个陶土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野山菊。
"李大哥,"方鹤轩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面的木纹,“能详细说说修士和妖兽的事么?”
李山哈哈一笑,震得房梁上的腊肉微微晃动:"急啥?
等三娘炒个鹿肝…"话音未落,厨房里传来"刺啦"的爆油声,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
三娘端着粗陶盘走来,盘沿还冒着热气:"趁热吃。
"她将一碟清炒野菜和酱色鹿肉摆在桌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新鲜的葱末。
李山抓起竹筷,在桌面顿了顿:“小方兄弟,在我们外面的动物是会通过吞食天地灵气,等吞食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成为妖物,这时妖物依然没有灵智,但是当妖物的修为再次成长就会生出灵智,这时就是妖怪了。”
"比方说山里的野狐…"他夹起块鹿肉,"偷吃了月华满百年的灵芝,就能化出第三条尾巴。
"油星溅到他的胡须上,“等修出七尾,就能变成美娇娘骗书生精气了。”
李山端起粗陶碗抿了口浊酒,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屋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油灯的火苗随之轻轻摇曳。
"接着说修士,"他抹了把嘴,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既然畜生能修成精怪,人自然更能修炼。
"窗缝漏进的夜风拂动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如今世上的修士,无非两种——”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猎刀,刀光在灯光下划出银弧:"其一是锤炼筋骨的侠客,"刀尖挑起一块鹿肉,"能徒手撕虎豹。
"反手将刀插回鞘中时,木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其二嘛…"李山突然并指成剑,指尖距油灯火焰仅半寸却纹丝不动,"练气士吐纳天地精华,据说能御剑飞行。
"灯焰被他指尖的气流带得忽明忽暗。
方鹤轩不自觉地前倾身体,衣袖带翻了盐罐。
“山哥,那该怎么修炼呢?”
李山大笑着拍他肩膀:"我要懂修炼法门,早去城里开宗立派了!
"笑声震得房梁簌簌落灰,“各派收徒首重灵根,百人里未必有一个…”李山看了看方鹤轩说道,“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见村正,到时候给你弄个户籍。”
接着两人就接着开始聊着各种的事情。
晨雾还未散尽,方鹤轩推开咯吱作响的厢房门板,看见李山正蹲在门槛上。
这个壮汉捧着个海碗,吸溜吸溜地喝着粟米粥,蒸腾的热气糊了他满脸。
"方小兄弟!
"李山抹了把嘴,胡须上还沾着饭粒,"三娘蒸了菘菜馅的蒸饼,趁热吃!
"他拍了拍身旁的小马扎,陶碗底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
早饭后,两人踩着露水未干的村道往村中心走去。
方鹤轩注意到,这座比其他茅屋大出两倍的院落,围墙竟是用整块的青石垒成。
刚走近栅栏,三条黄犬就狂吠着扑来,铁链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老叔公!
"李山突然挺首了腰板。
漆色斑驳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的老者让方鹤轩瞳孔微缩——老人雪白的须发梳得一丝不苟,粗布衣衫却透着绫罗般的质感,腰间悬着的铜印在朝阳下泛着青光。
"小山子,"老者抚须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西射,“这位小郎君就是昨天到你家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