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被薄云遮掩,只在人间投下朦胧的清辉。
京华大学历史系大楼寂静无声,如同蛰伏的巨兽。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监控探头可能扫到的死角,出现在藏品库厚重的金属门外。
姜夏安换上了一身深色运动服,长发利落地盘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开锁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家族传承的杂学里,本就包含了许多看似不入流却极其实用的技艺。
一根特制的细长金属丝探入锁孔,她的指尖感受着内部机括细微的阻力与回弹,不过三五次呼吸的时间,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而开。
她侧身滑入,随即轻轻将门掩上。
库房内一片死寂,只有恒温恒湿系统低沉规律的运行声。
她没有开灯,凭借着过人的目力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在陈列架的阴影中穿行,目标明确的去了那面存放在专用锦盒里的唐代鸾鸟缠枝镜。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皮革、金属和木质混合的复杂气味。
然而,在这片沉静之中,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腐朽的气息。
姜夏安心知,对方果然在这里有所布置。
她脚步轻捷,很快来到了存放铜镜的工作台前。
锦盒就放在桌面上。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盒盖的瞬间——“嘻嘻……”一声空洞而诡异的孩童笑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库房中响起。
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西面八方,又仿佛就在耳边。
姜夏安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
全身的感官在瞬间提升至极致,眼角的余光透过旁边玻璃展柜的反射,清晰地看到,在她身后一排存放汉代陶俑的架子阴影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立起了三个惨白惨白的纸扎童女!
它们约半米高,穿着鲜艳的红色纸衣,脸上用粗糙的笔墨画着夸张到诡异的笑脸,腮红浓艳得如同凝固的血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那空洞的眼眶,正齐刷刷地“注视”着姜夏安的背影。
纸扎术!
而且是驱使纸人为害的邪门手段!
“嗖!”
破空声骤然袭来!
其中一个纸扎童女竟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腾空而起,挥舞着用硬纸折成、边缘锋锐的手臂,首刺姜夏安的后心!
姜夏安看似惊惶地低呼一声,脚下步伐踉跄,仿佛被绊了一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她“慌乱”地抓起工作台上用来清理文物的一把小刷子和一罐尚未开封的备用朱砂。
“别……别过来!”
她声音颤抖,背靠着工作台,挥舞着那可怜的小刷子,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那纸扎童女一击不中,发出更加尖利扭曲的笑声,另外两个也同时动了起来,呈三角之势,迈着僵硬诡异的步伐,向她逼近。
它们纸手挥动间,带起阵阵阴冷的微风,吹得人汗毛倒竖。
姜夏安看似狼狈地躲闪着纸人挥来的手臂,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飞速扫过三个纸人。
它们的能量核心,都汇聚在眉心那一点异常猩红的朱砂上。
那是点睛的位置,也是它们的弱点所在。
她假装被一个纸人逼到角落,脚下似乎被电线绊到,“哎呀”一声向后倒去。
就在身体失衡、三个纸人同时扑上的刹那——她手中那罐朱砂猛地向前泼洒!
红色的粉末在空气中弥漫,暂时干扰了纸人的行动。
与此同时,她握着刷子的右手快如闪电,以精准得惊人的角度和力度,在那弥漫的朱砂粉尘中,分别点向三个纸扎童女的眉心!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三声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啵”声。
那看似柔软的刷毛,在触碰到猩红朱砂的瞬间,蕴含了她一丝至阳至纯的本源气息源自她深厚的家族底蕴,即使自封大部分修为,根基犹在,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水里。
三个纸扎童女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那夸张诡异的笑容凝固。
随即,它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悄无声息地坍塌下去,化作三堆毫无灵性的、普通的废纸和竹篾。
库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姜夏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神色平静,只有呼吸略微急促。
她迅速打开锦盒,那面唐代鸾鸟缠枝镜正静静躺在柔软的丝绸衬垫上,镜身冰凉,隐约能感受到内敛的堂皇正气。
她将铜镜取出,入手微沉。
没有犹豫,她转身便准备离开。
然而,在经过门口时,她的脚步停了一下。
目光落在角落堆积的一些清理工具上,那里有一些灰尘。
她蹲下身,用指尖蘸取灰尘,在张研究员平常习惯站立的位置旁边,清晰地画下了一个图案——一个倒悬的葫芦。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在历史系大楼外。
几分钟后,库房的恒温系统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地上那三堆废纸,和那个用灰尘画出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倒悬葫芦,证明着方才这里发生过一场超乎常人理解的交锋。
月光透过高窗,冷冷地照在葫芦图案上,仿佛一只凝视着黑暗的、嘲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