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花妖生的当真绝色无双，却又愚蠢至极。”
──裴时州
*
距离上界的百花节还有半个月，如今桃花谷很是紧张，都在忙活百花节的预备事宜。
宁歌一路来到沈青屋子门前，路上许多姐姐向她打招呼问好。
她一觉醒来觉得甚是舒心，笑着对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姐姐们点头笑笑。
然后在沈青门前敲了敲门。
没动静。
宁歌笑意淡了淡，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顺便还出声喊道：“青哥哥，快开门。”
“昨日带你去的好玩的地方还没去呢！”
还是没动静，她忽的感觉不妙。
宁歌直接推开门，她的步子在看到沈青死相时紧紧定住。
少女眸子染上惊慌，她内心猛地一坠，定了定心神，才慌张跑到沈青跟前。
她颤着胳膊，去探少年的鼻息。
下一秒，宁歌吓得后退一步，摔倒在地看向四周。
那青年果真没了踪影。
少女来不及传讯族长，刚轻轻拂下少年来不及阖住的眼眸，就被人从后面一劈，晕过去之前，她看见门口一席玄衣的青年残影。
不出一刻，桃花谷血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昔日百花盛开的景象尽数崩塌，花残人死，缤纷绚丽的桃花谷此刻血流成河。
宁歌醒来，发现自己被禁锢着双手，四周空无一人，像是在一个阵法之中。
但族人惨叫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刚刚还和她打招呼的姐姐们被无情的屠杀。
她蓦地红了眼眶，喊着：“***贼人！”
少女声音夹带着哭腔，眼眶落了泪，动用全身的灵力想要去扯碎这禁锢着自己的锁链。
但桃花谷一族向来灵力低微，受上界庇佑才会安然繁衍，少女低微的灵力对禁锢着自己的锁链毫无作用。
裴时州听到少女骂声，撩起眼皮看向阵法中央，身旁侍从低声道：
“少君留下她，可是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裴时州看那侍从一眼，随即浅笑：“皮相不错。”
侍从心中领会，退了下去。
赤月族少君裴时州生性浪荡，与其欢好的女人无数，桃花妖一族本就和鲛人族一样，美人不计，遑论桃花妖一族最小的后辈宁歌。
虽说宁歌才十七，但面相出落的已是极好，天真清纯杏眸眼，润红薄唇惊人颜。
裴时州不是君子，相反，他就喜欢看美人落泪，喜欢看美人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于是，宁歌被囚，他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救起的青年，毁了她的家。
少女骂累了，无助地蹲下身抱住自己，她哆嗦着，软下声音，像是知道有人在看着她：“求你，放了他们……”
宁歌收起眼泪，卑微至极。
裴时州想起昨日少女天真的脸庞，与如今的她形成强烈对比。
他眼神不明看着那少女，不知怎的，挥手令手下的人停了动作。
而桃花谷此刻仅剩下十几个族人，抱团取暖，等着最后的屠杀。
她们宁愿死，也绝不向赤妖低头。
可忽然，那群恶人停了动作，他们的头子神色不明看着一片空地。
裴时州进入法阵，脚步缓慢，宁歌感受到来人，慢慢抬起头，对上青年昳丽的容颜，嗓音哑了一瞬：“果然是你……”
宁歌喉中堵了千言万语，最终她眼眶滑出泪滴，闭上眼低着声音，低头跪在他脚边，卑微地只道了一句：
“放了他们……”
裴时州蹲下身子，笑着抬起她下巴，盯着少女红透的眼眶和苍白的唇：“小花妖，你说你有什么理由让本君放了他们？”
他顿了片刻，又低声浅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红唇：“或者说，你有什么值得和本君交换的条件？”
少女被迫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那笑意不达眼底，令宁歌微颤。
青年一直是含着笑意的，于是本就惊艳的脸庞带上几分艳色，可这种绝色落在宁歌眼里，只让她觉得浑身发寒。
“只要您放了我的族人，宁歌以后生死随您。”
宁歌颤着嗓音，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安。
可那青年听了她的话笑意深了几分，轻笑中带着讥讽：“小花妖，你觉得本君身边缺生死相随的人吗？”
宁歌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但他既然连上界庇佑的桃花谷都敢屠杀，定然是不缺生死相随的人的，相反……
有宁歌跟随甚至可能影响他每一次行动。
少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就在她绞尽脑汁不知所措的时候，裴时州笑着开口：
“生死相随的本君确实不缺，但是暖床丫头倒是少了。”
宁歌身子一颤，听完他的话垂下眸子。
暖床……
裴时州笑意不减：“你的族人还剩十几，本君没时间陪你想。”
青年转身，刚抬起步子准备离开，便被少女轻轻拉住衣角，女孩声音很轻颤着，带着一阵后怕：
“我跟你走，放过他们。”
她来不及去想自己日后会面临什么，她现在只想救下那十几名族人。
裴时州浅笑着，一把拽起地上的少女，揽着她的腰，解了她手上禁锢，薄唇轻启：
“好啊，随本君走。”
*
世分三界，上界，凡间，幽冥。
上界仙人之地，执掌三界；凡间灵气充裕，生生不息；幽冥永无天日，妖气弥散。
上界与凡间关系密切，幽冥则常年不满上界管辖，万年之前，幽冥主族赤月族便和上界展开大战。
三界涂炭。
上界九重天齐九仙之力，镇压幽冥，死伤无数，才取得胜利，保住三界众生。
而如今赤月族，竟然又一次生出了叛逆之心。
桃花谷屠杀，是赤月族在上界百花节之前给上界的一份大礼。
幽冥池畔，赤月高悬，在这里，死气比妖气更加弥漫。
宁歌是被裴时州的侍从带走的，她去过上界，活在凡间，却是第一次入幽冥。
她回想脑海中对幽冥的记忆，捡出一些碎片来。
传说幽冥有一条河，唤作幽冥池，幽冥池上赤月高悬，幽冥池畔死气横生，常年生活在幽冥一界的种族是赤月族。
在灵气稀少死气弥漫的幽冥池畔，赤月族人戾气极重，传言他们人人都嗜杀成性，面容更是凶神恶煞。
想到此处，宁歌脑海中忽的出现一个人影，青年长身玉立，面容俊美无双，眉目含笑。
赤月族少君，裴时州。
宁歌想，传言不可尽信，转念，又想到赤月族嗜杀成性，她又觉得，传言不无道理。
脑海中思索着，宁歌被侍从带入一间院子。
抬眸看去，院门上挂着木牌子，木牌子上刻了三个字。
幽兰居。
“这是少君最喜欢的一个夫人的院子，不过那夫人命不好，早早去了。”
说话的是带着宁歌过来的侍从。
那侍从也是赤月族人，和宁歌一样也才十七出头，看见宁歌的容颜不免心动几分，可随即想到这是少君的人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真是胆子大了，连少君的人都敢肖想。
宁歌听了她的话，眉目微蹙，担忧着问：“我住此处，难道不会令……少君生出嫌隙？”
宁歌不太习惯“少君”这个称呼。
她想着，毕竟是裴时州最喜欢的夫人的院子，宁歌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有什么地位。
利益纠纷罢了。
那侍从挠了挠头道：“不会啊，少君吩咐我把你带到这的。”
这下宁歌才心安几分。
她不想自己刚到幽冥便因为这些琐碎的事坏了和裴时州的关系。
裴时州手里毕竟捏着她族人的命，她如今身在幽冥，受制于人，更该小心行事。
就在侍从离开之时，宁歌低声问道：
“……不知少君何时回来？”
“那就不太清楚了，每次任务少君都要好久才回来。”
侍从随口答道，挥挥手离开了。
宁歌心下记住他的话，垂眸思索着进了院子里。
如果裴时州的任务是屠杀她的族人，那如今族人已死，他会做什么……
桃花谷一直受上界庇佑，如今忽然被灭族，上界一定会有消息。
赤月族如此大动干戈，必会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多半会选择寻个借口让上界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是什么借口……
宁歌回想起她初次见裴时州，他满身伤痕蜷缩在角落，如今又把自己囚入幽冥。
祸水东引，颠倒黑白！
她忽的想起裴时州留下的那十几名族人，他分明，分明可以……
杀了他们。
甚至对于自己，他也可以强要，可为什么要选择以十几名族人做胁，逼她入幽冥。
宁歌心底钻出一阵寒意，捋清思绪后脑海中呈现出裴时州含着笑意的脸，那笑意不达眼底，满是算计。
……而他所谓什么暖床全是假的！
他是想欺骗上界，然后为自己屠杀整个桃花谷寻一个合理的借口，甚至于自己也是他整局棋的一颗子！
宁歌颤着身子想要跑出去，刚到门口却被整个屋子的禁制所拦。
“裴时州！***赤妖，你算计我！”
少女挥手拍着阻隔自己的禁制，可是自己微弱的灵力在裴时州设下的禁制前显得十分无力。
一刻钟后，她疲惫不堪的身子终是缓缓蹲了下去，嗓音闷着，像刚刚哭完：
“裴时州，我恨死你了……”
“我也恨我自己，我真的好蠢，是我害了我的族人……”
“我引狼入室，是我让青哥哥平白受了害，若是此刻我死了，你去上界告罪的事便不成立了，对吧？”
少女喃喃自语，眼神里忽的透出光。
裴时州想要用她算计桃花谷欺骗上界，她偏不叫他如意。
宁歌如此想着，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划破手指，用灵力在空中写着：
“以我之命，立下誓言，伤……噗！”
少女话未完，一股强硬的力量打破她的起誓。
“本君做事，还没人敢拦。”
屋子里突然传来青年不含笑意的声音。
“小花妖，守好本分，你那十几名族人本君还能好好给你带回来。”
屋子里空无一人，但宁歌知道说话的就是裴时州，是裴时州的一缕神识寄在禁制中。
宁歌手里的簪子被那强硬的力量夺去，碎成齑粉。
少女面色苍白靠着门，自嘲地勾起唇角，阖上双目。
她什么也做不了，死，十几名族人跟着她死；活，十几名族人跟着她活。
而她，受制于裴时州，即便知道他满盘算计，也无法去反抗。
唯有顺之他意，方有时日可活。
当真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