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活动室的百叶窗漏进一缕夕照,我踮脚去够顶层书架的天球仪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
江以辰的手臂越过我头顶,袖口擦过耳垂的瞬间,我闻到他校服领口残留的松节油气味。
"猎户座星图在第三层。
"他抽走我怀里的《基础天文学》,书脊在木质桌面上磕出轻响。
我看着他挽起袖子调试折射望远镜,小臂上未拆的纱布渗出淡黄药渍。
社团招新表还摊在桌上,紧急联系人栏被他用涂改液覆盖。
我摩挲着表格边缘的锯齿,想起上周在教务处看到的学生档案——家属关系栏里只有"江明远"这个名字,职务栏印着"青藤校董"。
"赤道仪马达坏了。
"他突然摘下目镜,"要来帮忙吗?
"我蹲在望远镜支架旁,看着他拆开精密齿轮组。
月光从穹顶玻璃渗进来,照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金属碎屑。
当他的指尖无意擦过我手背时,工具箱里的镊子突然落地,在寂静中发出锐利的回响。
"你父亲..."我脱口而出后又慌忙咬住嘴唇。
扳手停在半空,他的影子在墙壁上裂成两半。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我数着地板上跳动的光斑,首到他重新拧紧最后一颗螺丝。
"今晚有宝瓶座流星雨。
"他举起沾满机油的手,"要来看吗?
"我们坐在观测台旋转楼梯时,晚风掀起他压在天文年鉴下的草稿纸。
我瞥见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微分符号纠缠着希腊字母,像场黑色的暴风雪。
"那是计算陨石坠落轨道的。
"他用铅笔尾端轻敲纸面,"母亲教的。
"这句话轻得像片羽毛。
我攥紧口袋里断掉的银链,刻刀坠子硌得掌心发疼。
他突然指向东南方:"看。
"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我听见齿轮转动的嗡鸣。
江以辰调整焦点的侧脸被目镜荧光染成青色,脖颈处有块浅褐胎记,形状像倒置的猎户座腰带。
"其实望远镜根本没坏。
"他说这话时,流星正成群坠落,"赤道仪马达是我故意拆的。
"我惊愕地转头,后脑勺撞上他下颌。
薄荷糖的气息突然逼近,他用手背垫住我的头,腕表磕在铁质栏杆上发出脆响。
我们僵持在狭窄的旋转梯上,鼻尖相距不过十公分。
"因为..."他喉结动了动,"上周三看到你在图书馆查流星雨事件。
"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想起那天下午,他在借阅登记表上签的名字浸透了纸背。
此刻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我才发现他锁骨下方有道缝合疤痕,藏在制服第二颗纽扣后面。
警报器突然尖叫着亮起红光。
我们冲下楼时,看见储藏室的门虚掩着。
江以辰把我挡在身后,指尖碰到我手腕内侧跳动的血管。
被撬开的储物柜里,装着陨石标本的铅盒不翼而飞。
满地狼藉中,我捡起半张被撕碎的照片——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男孩站在天文馆前,女人胸牌上印着"江雨晴",男孩腕间戴着熟悉的银色手表。
"别看。
"江以辰夺过残片时,指节泛出青白。
他的影子在警报红光中扭曲变形,仿佛有黑色的羽翼从肩胛骨处撕裂而出。
我们追到实验楼天台时,小偷早己不见踪影。
夜风掀起江以辰的衣摆,他握着栏杆的手背暴起青筋。
我蹲下身,在积水里捞起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蛇缠权杖的图腾。
"医药集团的标志。
"他用鞋尖碾碎水洼里的倒影,"明天放学后,带你去个地方。
"生物室标本柜的阴影里,他移开第三排的渡鸦标本。
暗格开启时,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成摞的医学报告上,"神经药物副作用"的红章盖住了患者姓名栏,最底下的尸检报告日期是五年前的平安夜。
"母亲不是病逝的。
"他掀开报告最后一页,尸检照片被烧出焦黑窟窿,"她从这里跳下去时,手里攥着陨石标本。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
我听见他指节咔咔作响,暗格里静静躺着个锡制盒子,盒盖上用红漆写着"给十年后的小辰"。
那是江雨晴的字迹,每个笔画末端都带着星芒般的顿点。
"要打开吗?
"我问。
他摇头时,耳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等埋好你的时光胶囊那天。
"我们翻墙离开时,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蔷薇丛。
江以辰突然把我拉进树影里,我的后背紧贴着他胸膛。
他心跳快得不正常,像是被困在胸腔里的蜂鸟。
"五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追母亲。
"他附在我耳边低语,呼吸灼烧着颈侧肌肤,"说她在陨石里发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他往我手心塞了块冰凉的东西。
摊开手掌,是半颗残缺的陨石碎片,断面闪烁着诡异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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