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大学教授谈了三年地下恋,他儒雅温柔,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毕业前夕,
他却在一场实验爆炸中意外身亡。我悲痛欲绝,替他复仇后,了却残生,几十年后寿终正寝。
在阴间,我被带到阎王殿前。高座之上,那个眉目冷峻、不怒自威的阎王,
赫然是我思念了一辈子的男人,顾清河。我哭着喊他的名字。他却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下一个。”他,不记得我了。1意识回笼的瞬间,我躺在病床上,
听见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护士和医生涌了进来,一片嘈杂。我努力地睁开眼,
看见了我白发苍苍的学生,他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苏老师,
您别走……”我活了八十九岁,桃李满天下,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不,还有一个。
我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顾清河。清河,我来找你了。我闭上眼,唇边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再次睁眼,周遭一片灰蒙。鬼差面无表情地押着我,走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黄泉路上。
路的尽头,是一座巍峨森严的黑色宫殿。“阎王殿”三个大字,带着凛然的威压。
我被推了进去,重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堂下何人?”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敲击着我的魂魄。我猛地抬头。高高的殿堂之上,那张我刻在心上、念了一辈子的脸,
就这么撞入我的视线。眉眼依旧,只是褪去了当年的温润儒雅,只剩下冰冷的威仪。
他穿着一身繁复的玄色王袍,墨发高束,神情冷峻。时间在我身上留下了六十多年的痕迹,
却没在他身上留下分毫。他还是我记忆里,二十八岁的样子。顾清河。我的心脏,不,
是我的魂体,骤然紧缩。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清河!”我失声痛哭,朝他伸出手,
“顾清河,是我啊!我是苏晚!”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的鬼差、判官,
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座上的男人,终于将视线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陌生、疏离,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尘埃。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我不认识。”我的血,
一寸寸凉了下去。他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下一个。”鬼差立刻上前,
架住我的胳膊就要往外拖。“不!顾清河!你看看我!我是晚晚啊!”我疯狂挣扎,
嘶声力竭。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我。2我被扔进了一间阴冷的石室。
周围挤满了形态各异的魂魄,他们麻木地看着我,窃窃私语。“又一个疯的,
竟敢直呼阎王名讳。”“她喊他什么?清河?真好笑。”“嘘,小声点,被听见就惨了。
”我蜷缩在角落,浑身冰冷。他不记得我了。这个认知,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
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执念,也是我坦然赴死的全部勇气。可他忘了我。没过多久,
一个身穿官服的判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苏晚。”他念到我的名字。
我木然地站起来。“苏晚,阳寿八十九,寿终正寝,一生无大善无大恶,准入轮回,
洗去前尘,即刻投胎。”投胎?洗去前尘?那我这一生的等待,这一生的思念,算什么?
“我不投胎!”我冲了过去,死死抓住判官的衣袖。判官一脸厌恶地甩开我。“放肆!
轮回大事,岂容你一个小小魂魄置喙!”“求您了,大人,我不想忘了他。”我跪在地上,
不住地磕头,“求您让我留下来,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投胎。”判官冷笑一声。
“地府可不是善堂,不养闲魂。你想留下?凭什么?”周围的魂魄发出一阵嗤笑。“就是,
以为自己是谁啊?”“想留在阎王殿下身边?做什么美梦呢。”我顾不上那些嘲讽,
只是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变得青紫。“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去油锅里捞铜钱,
可以去刀山上滚!只要能让我留下!”或许是我的疯劲吓到了他,判官皱起了眉。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里满是轻蔑。“看你这老胳“他顿了顿,改口道,“看你这魂魄,
倒也算稳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想留下也行。
”“去奈何桥下捞噬魂沙,捞满一百筐,就允你留在地府当个鬼卒。”他话音刚落,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噬魂沙?那不是会灼伤魂体的吗?”“一百筐?
捞完魂魄都得散掉一半吧?”我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去!”我抬起头,眼神坚定,
“我去!”判官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带她去。
”两个鬼差上前,再次架住我。被拖走前,
我听见判官不屑地对身边的鬼吏说:“一个时辰都撑不住,不知天高地厚。
”我被带到了翻滚着浑黄液体的忘川河边。奈何桥上,魂魄们排着长队,麻木地接过孟婆汤,
一饮而尽。而桥下,河水里翻滚着黑色的沙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鬼差递给我一个破旧的竹筐,指着河水。“下去吧。”没有犹豫,
我纵身跳入了刺骨的河水中。3魂体被灼烧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那些黑色的沙砾,
像烧红的烙铁,贴在我魂魄的每一寸。我咬紧牙关,弯下腰,
用那破烂的竹筐一下一下地捞着沙。竹筐的缝隙很大,捞上来的沙,漏下去大半。
我只能用魂体去堵,任由那些噬魂沙腐蚀我的能量。一天,两天,
十天……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我的魂体变得越来越稀薄,意识也开始模糊。周围的鬼差从一开始的看好戏,到后来的麻木,
再到最后,眼神里竟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终于,
在我感觉自己即将消散的时候,第一百筐沙,满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竹筐拖上岸,
然后便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判官站在床边,
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倒是命硬。”他扔给我一套灰色的粗布衣服和一个腰牌。
“从今天起,你就是地府的杂役鬼卒了,编号九五二七。”“多谢大人。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别高兴得太早。”判官冷哼一声,“你的差事,
是去阎王殿当值,负责殿内的洒扫和奉茶。记住你的身份,要是冲撞了殿下,没人救得了你。
”去阎王殿?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意味着,我能天天见到他了。我强忍着激动,
接过衣服和腰牌,深深一拜。“九五二七,遵命。”换上鬼卒的衣服,
我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杂役。每天天不亮,我就要去阎王殿,用浸过忘川水的抹布,
擦拭每一寸地面和廊柱。我小心翼翼,把自己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终于,我又见到了他。
他依旧坐在那高高的审判座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他神情专注,偶尔会皱起眉头,
那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习惯。我痴痴地看着他,连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你在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跪下。“殿下恕罪!
奴婢该死!”我不敢抬头,魂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没有再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许久,我才听到他批阅公文时,
笔尖划过卷宗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奉茶。
”旁边的鬼吏正要动。我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殿下……要喝茉莉花茶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只是个杂役,怎么敢揣测阎王的心意。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我感觉头顶的威压,几乎要将我的魂体压散。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将我拖出去杖毙。可他却只是沉默了片刻,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气,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我把头埋得更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是猜的。”他没有再追问。
大殿里安静得可怕。良久,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去吧。”我如蒙大赦,
连滚带爬地跑去茶水间。当我端着泡好的茉莉花茶,小心翼翼地呈上去时,
我偷偷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喝了一口。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瞬。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冷峻,
但那一瞬间的松弛,被我捕捉到了。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或许忘了我,但他的身体,
他的习惯,还记得。4在地府的日子,枯燥又漫长。我每天的工作,
就是在阎王殿里擦擦抹抹,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泡上一杯茉莉花茶。
他再也没问过我为什么知道他的喜好。我也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我们之间,
隔着高高的殿堂和无法逾越的身份。他是威严的阎王,我是卑微的鬼卒九五二七。他甚至,
从未正眼看过我。但这已经足够了。只要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
地府的鬼卒也分三六九等,我这种靠“拼命”留下来的杂役,在最底层。
时常会有管事的老鬼,对我呼来喝去,甚至克扣我的供奉。“九五二七,殿前的石狮子脏了,
去给我舔干净!”一个尖嘴猴腮的老鬼对我颐指气使。我默默拿起抹布,准备过去。
“用什么抹布?我让你用舌头舔!”老鬼嚣张地笑着。我捏紧了拳头,
魂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就在我准备豁出去跟他拼了的时候,大殿的门开了。
顾清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径直朝殿外走去。
那老鬼看见他,吓得魂都要散了,瞬间跪倒在地,把头埋得死死的。等顾清河走远了,
他才敢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但他终究没敢再让我去“舔”石狮子,
只是不甘心地骂咧咧走了。我知道,顾清河不是在帮我。他只是恰好路过。可我的心,
还是因为这次“解围”而泛起一丝暖意。他每天除了审判亡魂,批阅公文,还有一个时辰,
会站在轮回镜前。轮回镜能映照出人间百态。我发现,他看得最多的,是人间大学的场景。
他会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一动不动。有一次,我壮着胆子,在他离开后,
偷偷看了一眼轮回镜。镜子里映出的,是一所大学的物理实验室。白色的墙壁,精密的仪器,
穿着白大褂的学生和老师。那是我和顾清河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生命终结的地方。
我看着镜中的场景,泪水无声地滑落。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我吓得魂飞魄散,
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判官站在我身后。是掌管功德簿的文判官。他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丝叹息。“你这又是何苦。”我慌忙跪下,不敢说话。
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我起来。“你捞噬魂沙的事,整个地府都传遍了。”他看着我,
“一个刚死的老魂,有这股毅力,不简单。”“我只是……想留下。”“是为了阎王殿下吧。
”他一语道破。我浑身一僵。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殿下他……也很可怜。”我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十殿阎罗,
主宰生死,有什么可怜的?文判官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转身蹒跚着离开了。
只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和一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有些遗忘,不是不能,
而是不敢。”5文判官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不敢?
他有什么不敢想起来的?我开始疯狂地想要查***相。地府等级森严,我一个最低等的鬼卒,
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的卷宗。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我将那些管事老鬼克扣后,
仅剩的一点供奉香火,全都积攒下来。然后用它们去贿赂掌管旧案卷宗库的鬼吏。
那是个贪婪又胆小的老鬼,一开始根本不理我。“疯了?阎王殿下的卷宗,你也敢看?
不要命了!”他把我轰了出来。我不死心,每天都在库房门口等他。
他上班我给他递上用香火换来的“鬼食”,他下班我替他打扫门前的灰尘。日复一日。终于,
他被我磨得不耐烦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警惕地看着我。“我想知道,六十多年前,
是不是有一个……很特殊的魂魄,来到了地府。”我不敢直接提顾清河的名字。
老鬼吏皱眉想了很久。“六十多年前?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鬼……好像……好像是发生过一件大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大事?”“好像是……老阎王退位,新阎王接任。”他压低了声音,“据说,
新阎王不是鬼神,而是由一个凡人魂魄接任的。这在地府历史上,可是头一遭。”凡人魂魄?
我的呼吸都停滞了。“那……那个凡人魂魄,是怎么死的?”“这我哪知道。
”老鬼吏不耐烦地摆摆手,“只听说,那魂魄怨气冲天,执念深重,根本无法入轮回。
老阎王看中了他这一点,才破格提拔。”怨气冲天,执念深重……我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