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顶层办公室，玻璃幕墙外的摩天大楼缀着零星灯火，像被踩在脚下的碎钻，整个城市都在凌墨寒身后匍匐。
他指尖夹着支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一缕冷烟蜿蜒上升，把他棱角冷硬的侧脸笼在半明半暗里，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凌总，这是最终名单。”
特助高远的声音压得极低，放平板电脑在紫檀木办公桌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空气里的寂静。
屏幕亮着，几行女性资料整整齐齐列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语气更谨慎：“背景都查过了，身家清白，没复杂社交，都符合您的要求。
尤其是这位夏安小姐——刚大学毕业，祖母重病住院，正急着用钱。
而且……”凌墨寒转身时，定制西装的衣摆扫过地板，裤线挺括得能切纸，连一丝褶皱都像是对他的冒犯。
他没看平板，径首走向酒柜，琥珀色的威士忌倒进水晶杯，晃出细碎的涟漪。
“而且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没半点情绪，像在问“今天气温多少”。
“她的眉眼，和林薇小姐有几分像。”
酒杯在半空顿了半秒。
凌墨寒的目光终于落向平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照片里的夏安扎着低马尾，小鹿般的眼睛亮得干净，眼尾那点微微上扬的弧度，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再也抓不住的影子。
他眼底掠过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像错觉，下一秒又被冰封回去。
“就她吧。”
圣罗兰餐厅顶楼的VIP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太亮，刺得夏安眼睛发疼。
她指尖死死攥着连衣裙的下摆，洗得发毛的棉料在鎏金餐具旁泛着旧光，突兀得让她想往桌子底下缩。
服务生替她拉开丝绒座椅时，她下意识想点头说“谢谢”，话到嘴边又猛地咽回去，只把裙摆攥得更紧。
门被推开的瞬间，空气像突然冻住。
凌墨寒太高了，肩宽腿长的身形几乎占满门口的光，夏安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眉骨压得低，眼窝深不见底，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连呼吸都像带着冰碴。
“夏小姐。”
他在对面坐下，没有寒暄，连眼神都没多给她。
“凌、凌先生。”
夏安的声音发颤，手指绞着裙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服务生上前要斟酒，凌墨寒抬手制止，动作干脆：“不必，谈完就走。”
包厢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凌墨寒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指节分明的手按着边缘，推到她面前，语气淡得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婚姻契约，期限一年。
你以凌太太的身份陪我出席场合，住指定住所，守所有条款。
作为回报，三百万——够你祖母的手术费和后续康复费。”
夏安的指尖冰凉，划过纸面时，油墨印的条款像针一样扎眼：- 第西条：婚姻期间，双方不同寝，互不干涉私人生活；- 第七条：合约期满，女方无条件同意离婚，不得索额外补偿；- 第十条：合约内容绝对保密，违约需付十倍赔偿金。
三百万元。
她昨天还在亲戚家门前下跪，求他们借点钱，却只换来摔门声。
ICU里奶奶插着管子的脸在眼前晃，医生的话像鞭子抽在心上：“再凑不齐钱，就只能拔管了。”
“为什么是我？”
夏安抬起头，鼓起勇气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墨寒忽然前倾身体，深不见底的眼睛首首锁着她，像鹰盯着猎物：“因为你需要钱，我需要个不惹麻烦的妻子——这个理由，够不够让你闭嘴？”
他的目光太锐利，像要把她的窘迫都看穿。
夏安咬着下唇，舌尖尝到点血腥味——她没得选。
“我需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
“扮演好凌太太，优雅、得体、安静。”
凌墨寒靠回椅背，姿态慵懒却带着压迫感，“最重要的是，别对我有幻想。
一年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话像记耳光，打在她脸上，烧得慌。
夏安攥紧手，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能考虑一下吗？”
凌墨寒看了眼腕表，表盘的光闪了下：“我时间宝贵。
现在签字，今晚第一笔款打去医院；现在走，我找下一个人选。”
这不是商量，是最后通牒。
夏安闭了闭眼，奶奶的脸又浮上来。
她深吸口气，声音出乎意料的坚定：“笔。”
凌墨寒眼中闪过丝讶异，随即递过支镶钻钢笔。
笔身凉得像冰，夏安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夏安”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笔尖落下的瞬间，她好像听见心里什么东西碎了——是从前幻想过的、穿着白纱嫁给喜欢的人的样子，碎得连渣都捡不起来。
“很好。”
凌墨寒收起合同，起身时西装衣摆扫过餐椅，没半点留恋，“明天上午九点，司机会接你。
带证件，去登记。”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时，夏安才敢松口气。
服务生端着前菜进来，看见只剩她一人，眼里闪过丝惊讶，又很快低下头退了出去。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医院”两个字让她心一紧。
她颤抖着接起，护士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夏小姐！
好消息！
有人匿名给您祖母预付了全部费用，一共五十万！
明天就能安排手术了！”
手机“啪”地掉在丝绒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夏安怔怔地坐着，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胃里一阵翻涌。
她得到了救奶奶的钱，却卖掉了自己的尊严和未来。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雪白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像她被三百万买断的青春里，唯一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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