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三伏天的空调再凉,也吹不散林晚后背的潮热。
会议室长条桌的尽头,张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指尖划过投影幕上 “城南商圈新媒体推广方案” 的标题,笑容甜得像裹了糖:“这份方案磨了三个月,光数据核对就改了八版,总算拿到甲方的 A 类认可 —— 后续执行大家跟着我的节奏来,别出岔子。”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林晚攥着笔的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三个月?八版数据?
明明是她每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喝空了三十多杯速溶咖啡,连母亲住院陪护时都抱着笔记本改方案,才磨出来的东西。昨天下午张梅找她要方案时,说的是 “新人出面分量不够,我帮你汇报更稳妥”,转头就把她的名字从所有署名里抹得一干二净。
“林晚。” 张梅突然点她的名,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温和,“方案里商户对接的细节你跟进,年轻人多做点实事,以后机会有的是。”
机会?她的机会刚被眼前这人揣进了自己的功劳簿。
林晚抬起头,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棉花。她想把 “方案是我做的” 喊出来,可迎上张梅眼底那抹 “你敢说就试试” 的警告,话又咽了回去 —— 她刚过试用期,这份月薪四千五的工作,是她在深圳唯一的落脚点。
“好的,张主管。”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胸口却像压着一块浸了水的海绵,闷得喘不过气。
散会后同事们陆续走光,只有隔壁工位的李姐路过时,悄悄拍了拍她的胳膊,递来个 “我都懂” 的眼神,没敢多说话。林晚盯着电脑屏幕,企业微信弹出的人事通知像根针,扎得她眼睛发酸:“因本月核心项目贡献不足,扣除林晚绩效奖金 1500 元。”
贡献不足?她这个月做的三个小推广,数据都是部门第一,就因为张梅抢了方案,她倒成了 “不足” 的那个。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母亲的视频电话。林晚深吸一口气,飞快擦掉眼角的湿意,挤出个笑接起:“妈,刚开完会呢,公司管饭,今天中午吃的红烧肉,可香了。”
屏幕里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却还强撑着笑:“那就好,别总加班,你爸昨天还说,让你多买两件夏天的衣服,别舍不得钱。”
林晚避开母亲的目光,看向窗外写字楼间的窄缝 —— 她中午只吃了便利店三块五的凉饭团,咬一口硌得牙酸。她不敢说绩效被扣了,不敢说方案被抢了,更不敢说口袋里只剩 562 块现金,离交房租还有十天。
“知道啦妈,我衣服够穿。”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赶紧找借口,“这边要开个临时会,我先挂啦,你按时吃药。”
挂了电话,眼泪终于砸在键盘上。林晚趴在桌上,肩膀微微抖着,不敢发出声音。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没人注意到这个二十三岁的姑娘,正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咕咕叫起来。她从抽屉里摸出早上剩下的半个凉饭团,一口一口啃着。米饭早没了温度,咽下去时带着一股涩味,像极了她现在的日子 —— 明明拼尽全力在撑,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窗外的霓虹灯亮了,把深圳的夜空染得五光十色。林晚看着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觉得特别孤单。她想起父亲摔断腿时说的 “别委屈自己”,想起母亲藏在被子里偷偷哭的样子,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 562 块现金 ——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撑下去的唯一底气。
可明天的房租,下个月的药费,还有眼前这吃人的职场,她到底该怎么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