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

第一次见到许灵芝，是蔚书谚送大侄女来美院报到的时候。

斑驳的光影跳跃在梧桐婆娑的间隙里，仿佛一场夏季的泡沫。

校园里到处都是新生和送学的家长，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她是负责招待新生的大二学姐，

十分热情，眼睛却像是泠泠的泉，一眼就能看到底单纯得很。但她的脑子好像迷迷糊糊的，

整个人也潦草的像是刚从哪个战壕里爬出来似的。她把学妹的行李拎走了，却把学妹落下了。

他的大侄女就像一只不知所措的猫头鹰，脑袋在人群中三百六十度张望着。

最后蔚书谚的大侄女是被她拿大喇叭找到的，

听着喇叭里喊着：“兰心卉同学请到综合绘画专业报到处，拎行李的学姐在等你！”。

那声音就像是长了钩子，瞬间让兰心卉找到了方向。他的大侄女就像刚走丢的小孩，

飞也似的跑了过去。隔着几个人，蔚书谚听到她似乎在道歉，说自己没买到机票和动车票，

所以坐了一天的老式火车，人有点困。蔚书谚心想，这姑娘家看来离学校挺远的。如今，

当蔚书谚回忆起那个早上，那些画面依然清晰如昨。——————第二次见她，

是在美院同年的毕业展览上。这一次，许灵芝衣着得体，

那张小巧的脸上眼眸含笑、浅笑盈盈，宛如坠入凡间的仙女，和上一次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才大三，作为学校的志愿者穿梭在人群之中。展览里没有一幅画是她的，

但她却能和来看画的人说得头头是道。蔚书谚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自信讲解的模样，

以为这是个博学的小学姐，实际上他判断失误了。“灵芝你懂好多，

你不是考水墨工作室了吗？怎么连漆画、版画了解？”在角落的志愿者休息处，

一个女孩的声音满是感叹。这个问题路过的蔚书谚也很想知道，毕竟她讲解得真的很精彩，

不但那位看画的人被说动买了画，他听了也挺想入手几幅。不成想，下一瞬，

他听到她说：“啊？没啊，我编的。”“啊？啊？？”“我们大专业不是综合绘画吗？

那时候以为能进跨媒体艺术的工作室就提前做了些准备，奈何大神太多没考上，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啦。”“诶，你的没进是因为参加的展太少，

谁能料到这届选拔是看这个啊。”“哈哈，现在知道了，我现在两月一个展，

还专门买了个相机拍作品，谁也别想再卡我。”……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留在原地的蔚书谚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这姑娘了。

这巧舌如簧的本事……——————第三次遇见，是在一个国际联谊活动上。这一次，

大概是为了迎合边上穿唐装的老师，她穿了一身极具国风特色的衣服，

圆领对襟短褂加马面裙，她和老师站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大师带着徒弟。

蔚书谚作为南部商会的常任理事之一出席了此次活动，而许灵芝则是作为助理，

跟着美院教授被文化部邀请来做艺术宣传的。对方依旧是那个口若悬河的小学姐，口才极佳，

舌灿莲花，能把平日里精明的商人说得心甘情愿地大方解囊。

就连他接触过的那种像吝啬鬼葛朗台一样的商人，都在她的语言下，

坚信她旁边那个老教授是徐悲鸿大师在世一般，认为买老师的画一定不会吃亏，

不仅能一路增值，还可以借此抬高自己家族的文化底蕴，

用来结交他人、送礼也是极好的选择。这样的学生谁不爱呢？

他已经听到边上的两个教授趁着那老师去签单子的时候悄悄偷家了。“小许啊，

有没有考研的打算啊？”一个教授率先问道。“你看我的油画工作室怎么样？

我这里有个推免名额，你要不要来啊？”另一个教授也不甘示弱。“去你的，起开！

”前者把后者一把扯开，扭头对着许灵芝笑道：“小许，其实咱们学校还是国画更有前途，

而且我还能带你博士。”“小许，我……”“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许灵芝在两个教授中间极限拉扯的时候，

带她出来的老教授终于告别的一个藏家回来了。他像是护崽的母鸡，

一把挡在了两个教授面前。“这是我爱徒！爱徒！懂吗？

”“眼睛别天天往别人的徒弟身上瞟，有点道德好吗？

”“切——”另外两个教授闻言纷纷用鼻孔看他。人才大三呢，怎么就跟定你了？搞笑了，

你说是就是了？“老师、老师，又有人过来了，咱先看看画点啥。”许灵芝左拦一下，

右拦一下，看到有人过来连忙松了口气说道。蔚书谚领着国际友人走过来，

心说这姑娘还怪好玩的。——————第四次见到这个小学姐的时候，

是在美院的毕业集市上。这个活动还是大侄女偶然提起的，这几天大侄女也很忙，

听说是在跑什么学校的慈善拍卖和毕业拍卖活动，还特意打电话让他必须去参加。

不去就是不支持孩子事业。蔚书谚无奈，想着今天也没事，就打算去逛逛。

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毕竟一帮学生搞拍卖会能卖出个什么花来？

就当是花点小钱支持一下大侄女的事业心了。距离拍卖开始还有些时间，

蔚书谚在各个学生的摊位前逛来逛去。这里有卖作品的，有卖画具工具的，

还有卖衣服、零食甚至宠物的，甚至还有算命的摊位，不得不说大学生是真的挺多才多艺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逛什么，反正时间充裕就慢慢逛着，不过走了两个来回，

一分钱都没花出去。就在蔚书谚打算离开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拖着比自己身形大两倍的大包裹还健步如飞的身影。他摘下眼镜，

仔细确认自己没认错。这小学姐手劲真大啊。这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大侄女大三了，

许灵芝好像也要毕业了。他重新在集市里逛了逛，然后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许灵芝的摊位前。

此时小摊位前已经有好几个客人了。不得不说，小学姐的那张嘴是真的能说，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的人，都情不自禁买了点东西。买画的更是强烈要求许灵芝签名，

他们坚信这姑娘以后会成个大画家。或许这就是一种投资心理，一旦掏了钱，

就会在潜意识里期待所买之物能增值，也期待创作者能有更好的发展。

蔚书谚则站在一边看着她穿着短裤的长腿，心想这白花花的可太招蚊子了，

花露水估计作用不大，该换条长裤才是。想着自己逛了这么久了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于是也在许灵芝的摊位上挑了挑。正打算付账的时候，

想着之前那些人都讲价自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他也打算降个价。

结果许灵芝看着他，一脸不好意思：“呃，叔，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幅其实是摆出来镇店的，

价格之所以标这么高是因为它们值得，加上我没想卖来着。”蔚书谚顿时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感觉不买自己就亏了。嘴里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出来已经变了个模样：“别叫叔，

我今年才25。”许灵芝闻言眼睛眯了下，抱歉道：“报意思、报意思，没戴眼镜，

灯光昏暗，您这西装穿的太有气势了。”“那，哥您看……还买吗？

”说着她看着蔚书谚手里的几幅作品，犹犹豫豫，

把一个不舍得作品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买家的i人小画家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蔚书谚感觉这小学姐像是在“套路”自己，但这几幅画确实是他想要的，

于是直接掏出卡道：“我要了。”许灵芝看着他，揣着手脸上表情尴尬不失礼貌：“哥，

我这没法刷卡，只能微信收款。”蔚书谚面无表情的把卡收回去，掏出手机，给对面人转账。

还好是月初，不然他微信又得限额了。走的时候他也让许灵芝给直接签名了，虽然交集不多，

但是他也感觉这姑娘能在画家里混出名。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能把画卖出去。

——————第五次与她“相遇”……或许也不能算见到。

蔚书谚在那两场拍卖会上拍了几幅画，结果到手发现其中两幅也是出自她之手。而他的母亲，

作为那个美院的老师也参加了这次拍卖，她拍回来一幅油画，看署名，还是她。

看着作品右下角那个小灵芝标志，蔚书谚心说他们家这是捅了灵芝窝了啊？

——————第六次见到这个小学姐的时候，蔚书谚有一种感觉，他们还挺有缘的。

这是他朋友开的一家画廊，今天刚开业，他是过来捧场的。

一年到头他参加的艺术活动也没几个，结果次次都能碰上，也是很神奇了。

这次他们并没有正面交流，但是他的那个朋友却在他面前好好地夸了许灵芝一通。

“你是不知道这姑娘多仗义，我说找不到好的艺术家那只是随口抱怨，

但人家当真了那是真给帮忙啊，我现在画廊里四分之一的画都是她帮忙联系来的。

”“不但如此，你看，就那面墙，那边二十几幅作品全是她找美院教授借的，

我这画廊的门面真是靠她撑起来了。”“可惜她更喜欢画画，

不然来我这当个艺术经纪人多好，过两年我还能给她分点股份。”见到朋友一脸唏嘘感叹，

蔚书谚推了推眼镜，斜睨了他一眼：“你是看中了她的人脉了吧？

”这个朋友也认识十来年了，对他自己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哎呀，这叫双赢嘛，

我又没强迫人家。”“来来，我带你看看这姑娘的画，她画的也是很不错的哦，

刚刚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价了。”在这个画廊里待了半天，蔚书谚离开的时候签下了五幅画，

其中三幅右下角画着朵小灵芝。——————第七次见她是在全国美展上。

本来只是来送自家太后和大侄女的，但是来都来了，蔚书谚也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就这么边逛边看，那个熟悉如小灵芝般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看到这个熟悉的标志，

蔚书谚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然而却并没有看到那个令自己熟悉的人。也说不清为什么，

他接下来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总是留意身边经过的人，试图寻找某个身影。但很可惜，

直到最后他都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说好了艺术活动都能遇到的呢？

”蔚书谚低低呢喃了句连自己也觉得神经的话，转头就被太后叫去帮忙拍照了。

调试了一下相机的焦距，给两位永远十八的Lady拍了上百张各种照片，

蔚书谚感觉自己连开七天大会都没这么累。这时，一边的志愿者喊太后过去拍大合照，

蔚书谚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大侄女兴致勃勃看过来的眼神，他目不斜视的掠了过去。

“我去给你奶奶拍合照去。”丢下这么一句话，他迅速离开了。这小丫头这么喜欢拍照，

下次给她买个云台让她自己拍去，可别再来折腾他了。借口是借口，

但蔚书谚也确实是去给自己母亲拍了张大合照。毕竟是五年一次的全国美展，

还是值得记录一下的。这一拍，蔚书谚就发现自己镜头里有那么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

他抬头一看，眼睛追上了那个人。

周围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和闪烁的灯光将他从些许的恍惚中唤醒，不知为何，他放大了镜头，

把许灵芝的身影拍了进去。今天的她，格外漂亮。……——————第八次见她，

依旧是在毕业画展上，不过这次是他大侄女的毕业展。这一回，许灵芝也是游客。

当蔚书谚与她擦肩而过时，他看到那个背着手，

像老干部一样在各个作品前摇头晃脑认真欣赏的女孩，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拍完照后，他不由得迈开长腿跟了过去。大侄女拜托他帮忙拍摄其他同学的作品，

还特意叮嘱要挑好的拍，但他鉴赏水平有限，实在不怎么会挑。这小学姐总是眼光不错的，

她多看几眼的作品想来不会差。蔚书谚决定就跟着她拍了。只是这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焦距总是在人身上。——拿回相机的大侄女兰心卉，看着相机里各个角度被偷拍的女孩照片，

沉默了一秒，然后扭头就开始大声鸣笛：“奶奶奶奶奶奶——”“小叔是变态！！

”……这天晚上，耳顺之年向来养生早睡的老母亲突然造访。“儿啊，睡了吗？”“没睡啊，

来，妈给你热了杯牛奶，过来喝了。”蔚书谚满头问号，他没有喝牛奶的习惯，

而且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妈，怎么了？”蔚母笑得十分慈和，

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就像在称量一只终于养肥可以杀的年猪。

“妈……”蔚书谚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感觉他母亲此刻心里想的事情有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