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海

今天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把最后一道松鼠鳜鱼端上桌，望着满桌陆时晏钟爱的佳肴，

心底那抹微弱的期待，宛如炉火上的焰苗，炽热而跳跃。桌边放着一个挺精致的礼盒，

里面是托人从国外定制了三个月的钢笔，笔身上刻着他名字的缩写，LSY。

我轻轻解开围裙，目光掠过墙上静静流淌的时光——晚上八点，分秒不差。

他应该快回来了吧。我刚想给他发个信息，手机屏幕自己亮了，

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弹了出来。标题的字，又黑又大，刺得我眼睛生疼。

#陆氏总裁陆时晏密会初恋林晚晚，共进烛光晚餐#我颤抖着手指点开，心也随之狂跳不止。

照片清晰如镜，定格在市里那家声名远扬的法式餐厅之中。

陆时晏穿着我前几天刚给他熨好的高定西装，侧脸温柔，正专注地为对面的女人切牛排。

那个女人，是林晚晚。他回来了，她也回来了。刹那间，我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倾泻而下，

全身血液凝固，寒意彻骨。耳朵里嗡嗡作响，胃也跟着一阵抽搐，疼得我弯下了腰。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陆时晏的电话。没人接。我又发信息过去：“你在哪？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了两个字：“开会。”我看着这两个字，突然就笑了。原来，

这就是我们三年的婚姻。我于此处为他筹备惊喜，他却在那头伴着白月光，

用这般一戳即破的谎言搪塞我。我未再回应，只静静地坐在餐桌旁，凝视着一桌佳肴，

从热气氤氲到渐渐冷却，恰似我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响了。陆时晏回来了，

带着一身酒气，还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家的、甜腻的香水味。他望见满桌的菜肴，面无表情，

甚至未问一句缘由。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掷于桌上，

恰好压住了我精心准备的菜单。“她回来了，我们离婚吧。”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宛如谈论今日的天气。我抬起头，看着他英俊却冷漠的脸，看着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厌倦。

三年的付出，三年的等待，原来只是一场笑话。我心里那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噗嗤一声，

彻底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留下。我没哭，也没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签哪里？”2陆时晏好像愣了一下。他大概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应对我的质问、哭泣，

甚至是歇斯底里。我能看到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那是个准备“战斗”的姿态。可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那支笔——不是我准备送他的那支，

而是他用来签署几百亿合同的那支。我翻到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在乙方的位置，

一笔一画地签下了我的名字。乔以嫣。字迹清晰，没有丝毫颤抖。签完，我把笔放回他面前。

然后，我缓缓地，从无名指上摘下了那枚戴了三年的婚戒。

戒指内圈刻着LHY & QYY的字样，如今看来，何其讽刺。我把戒指，

和我那个没送出去的钢笔礼盒，并排放在了离婚协议上。像是在给这段死去的婚姻，

举办一个简单的葬礼。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抬眼看向他，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陆总，

祝你和林小姐，百年好合。”说完，我站起身，准备上楼。“你去干什么？”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错愕和不解。“收拾东西。”我回答，“我净身出户，

所有你买的东西我都不会带走。明天早上我会离开，不会打扰你。”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望着我平静得近乎可怕的脸，终究什么也没说。那一晚，我把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都装进了几个行李箱。衣服、书，还有一些我自己买的小摆件。其实也没多少，

这个大别墅里，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第二天我醒得很早。陆时晏还在客房睡着。

离婚前的一个月，他已经开始和我分房睡了。我拉着行李箱下楼，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我没有带走任何一样。我关上门，没有回头。

后来我听说，陆时晏是快到中午才醒的。他醒来后，整个别墅空荡荡的，

衣帽间里属于我的那一半，空得能听见回声。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仿佛被一夜间的风卷走，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我这个人，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只有那枚躺在离婚协议上的戒指，在晨光下，闪着刺眼的光。3离婚一个月后，

陆时晏的生活彻底乱了套。这些当然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是我后来从他那个快愁白了头的特助嘴里听说的。最先造反的，是他的胃。以前我在的时候，

不管他多晚回来，厨房的保温锅里，总有一碗温好的养胃汤。他胃不好，是我花了很长时间，

一点点给他调理过来的。现在，没人管他了。应酬喝酒，三餐不定，他的胃病很快就复发了。

据说，某个深夜，胃痛如绞的他蜷缩在沙发上翻滚，最终，

他第一次踏入了那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厨房。打开那台超大的双开门冰箱，

里面除了一排冰冷的矿泉水，什么都没有。他想找点吃的，翻箱倒柜一番，

最后只找到一堆我早前买的、早已过期的方便面。那天晚上，堂堂陆氏集团的总裁，

竟是被自己叫来的救护车拉去医院洗胃的。生活上的失控，很快就蔓延到了工作上。

他是个极度注重细节的人，开重要会议，袖扣必须和领带夹配套。

以前这些都是我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他西装的每个内袋里，都有一副备用袖扣。现在，没了。

有次开董事会，他发现自己戴错了袖扣，当场就发了火，整个会议室的气压低得吓人。

助理送来的衬衫带着洗衣液的刺鼻味道，与我手洗后那股淡淡的阳光味截然不同，

让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接连签错了好几份文件。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公司上下，人人自危。林晚晚倒是很殷勤，天天打电话给他，

嘘寒问暖，想约他吃饭。可奇怪的是，陆时晏第一次对她的声音感到了烦躁。有一次，

林晚晚又在电话里甜腻腻地问他，要不要去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陆时晏直接冷着脸挂了电话，理由还是那两个字：“开会。”他烦躁地扯开领带，

一个人回到那幢空旷冰冷的别墅。没有灯，没有热汤，没有那个总是在等他回家的人。

乔以嫣的影子，无处不在。他缓缓环顾四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第一次轻声向自己承认：“没有她，我的世界仿佛一切都乱了套。”他拿起手机，

鬼使神差地对特助下令：“去查一下……乔以嫣的近况。”特助办事向来高效，

然而这次的回复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陆总，查不到。

前太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4就在陆时晏几乎要将整个城市翻遍以寻找线索时，

一场旨在加强商业联系、拓展人脉的高端商务酒会，意外地为他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

那天的酒会，宾客们身着华服，香氛缭绕，冠盖如云，汇聚一堂。

陆时晏作为酒会上最重要的嘉宾出席，然而他全程却显得意兴阑珊，

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端着酒杯，目光没什么焦距，脑子里想的，

还是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酒会进行到高潮，主持人上台，

宣布要拍卖一件特殊的拍品。“各位来宾，接下来这件拍品，非常特别。”主持人声音激动，

“它是由我们这个时代最神秘，也最负盛名的调香大师‘Yan’女士，

亲手创作的限量版香水——《寂静深海》！”现场响起一片惊呼。“Yan”这个名字，

在顶级圈子里，就是一个传奇。没人知道她是谁，是男是女，长什么样。世人皆知，

她的每一款作品，皆被奉为香氛界的神作，价值连城，却难以寻觅其踪。

陆时晏对这些不感兴趣，正准备提前离场。可就在这时，一股独特的香气，

随着侍者托盘的移动，悠悠地飘散开来。那是一种交织着雪松的清冽、海盐的咸涩，

以及一缕若有若无的白兰花幽香的味道。清冷如霜，孤寂似夜，

却又藏着一缕几乎难以捕捉的温柔。陆时晏闻到这味道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味道……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乔以嫣身上的味道吗？不是任何香水，就是她沐浴后，

身上那种独有的、淡淡的体香！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

死死锁住侍者托盘中那抹深蓝——宛如一滴凝固的泪。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

仿佛要冲破胸膛。“《寂静深海》，起拍价，一百万！”主持人话音刚落。“五百万！

”陆时晏直接举牌，声音嘶哑。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扭头看着他，

不明白这位从不参与任何拍卖的陆总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做地产的富商显然也对这款香水志在必得，笑着举牌：“六百万。”“一千万！

”陆时晏连眼睛都没眨。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这已经不是在拍香水了，这是在烧钱。

富商皱了皱眉，似乎被陆时晏的偏执激怒了，也跟着叫价。“两千万！”“五千万！

”陆时晏的声音冷冽如冰，眼神中燃烧着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偏执。富商终于放弃了。最终，

陆时晏以一个高达130万美元的天价，拍下了这瓶名为Shumukh的香水，

其价格足以买下一座小岛。他握着那冰冷的瓶身，像是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他心急如焚，

立刻奔至主办方处，急切地要求见创作者一面。主办方面露难色，

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抱歉陆总，Yan女士向来不公开露面，这是既定的规矩。

就连我们，也未曾有幸见过她本人。”线索，如同被风吹散的丝线，就这样戛然而断了。

陆时晏独自坐在空旷寂寥的会场里，缓缓打开香水，轻柔地喷了一下。

那股熟悉而温暖的味道，如轻柔的薄纱，将他紧紧包裹。他缓缓闭上眼，

乔以嫣那温婉动人的脸庞，如电影般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第一次如此笃定，

这个神秘的“Yan”，必定与乔以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5从酒会归来后，

陆时晏宛如陷入疯狂一般，不遗余力地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和人脉，

去探寻那个神秘莫测的调香师“Yan”的踪迹。然而，“Yan”的资料，

仿佛被一道无形且坚固的墙严严实实地保护着，所有线索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纷纷指向海外，接着便杳无音讯，什么都查不到。就在他几近绝望之际，

他的特助在一次汇报工作时，不经意间说了一句：“陆总，我依稀记得……前太太的英文名，

似乎就叫Yan。”一句话，如同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陆时晏那混沌不堪的脑子。

Yan……乔以嫣……他怎么就没能想到呢！他当即吩咐人调取了所有关于我的资料，

从小学到大学，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当那份详尽无遗的报告摆在他面前时，

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发现，自己这个做了三年的丈夫，对我，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报告上清晰地写着，我大学主修的是精细化工专业，而且连续四年都稳居专业第一的宝座。

毕业时，更是以绝对优势，拿到了世界顶级的法国格拉斯调香学院的全额奖学金offer。

那所学院，是所有调香师的朝圣之地，全球录取率不足1%。而我拿到offer的时间，

和他向我求婚的时间，前后只差了不到一个星期。他记得，当时他因为家族压力，

需要一个身家清白、性格温顺的妻子。他选了我，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始终认为，

我嫁给他，是高攀了他，是上天赐予我的无上福气。可他从来不知道，为了这段婚姻，

我放弃的，是怎样一个光芒万丈的前程。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就在这时，私家侦探发来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巴黎的塞纳河畔，

午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照片中，我身着一袭干练的白色西装，

搭配着利落的短发，正与一位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士谈笑自如。我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

那是我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样子。那个男人，他认识。埃米尔，

法国百年调香世家的唯一继承人，香水界真正的天之骄子。照片上，埃米尔看着我的眼神，

充满了欣赏、专注，还有毫不掩饰的爱慕。那是他，陆时晏，从未给过我的眼神。照片下面，

还有一行小字备注：埃米尔先生，正在公开追求Yan女士。

嫉妒、悔恨、愤怒……所有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在他胸中翻涌，炽热而猛烈。

他猛地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文件、电脑，

还有那瓶他花了天价买回来的《寂静深海》，全都摔得粉碎。深蓝色的液体缓缓流淌一地，

那股熟悉而又刺鼻的味道，此刻仿佛化作无情的嘲笑，直刺他的心扉。

他对助理嘶吼道：“订最快去巴黎的机票！现在！立刻！

”6陆时晏以“陆氏集团寻求与‘Yan’品牌进行战略合作”为名，

强行给自己安排了一次和我见面的机会。见面的地点，就在我巴黎的个人工作室。那天，

他特意穿上了我以前为他挑选的一套手工西装，甚至还用了我送他的袖扣，

大概是想用这些细节来唤醒我们之间那段可怜的旧情。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我把他约在下午三点，他两点半就到了。我的助理把他领到会客室，给他倒了杯水，

然后就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干坐了半个小时。三点整，我才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出现。

我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他，

我仅是微微颔首，随即用流利的法语说道：“陆总，下午好，请就座。这是我的助理，

她将负责记录会议要点。”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开场白，瞬间被我堵了回去。整个会议，

我只谈产品、市场与合作条款，眼神平静无波。我的助理在一旁用笔记本敲得飞快，

整个工作室里，只有我们公事公办的声音。他几次想把话题往私人方向引。“以嫣，

我们……”“陆总，”我立刻打断他，眼神冰冷，“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请用我们约定的工作语言，法语或者英语。

”他又试图用中文温情开场：“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我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着他，

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陆总，我们还是先谈工作吧。如果你对合作没兴趣，

那我想我们没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他彻底没话说了。他坐在我对面，不断调整领带，

端起水杯又放下，紧张与局促尽显。而我，全程游刃有余。这里是我的主场，我掌控着一切。

会议结束，他似乎还不死心，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我。

“以嫣……”我停下脚步，回头，眼神疏离地纠正他：“陆总，在工作场合，

您可以称呼我‘Yan’，或者乔小姐。”说完，我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还有，

陆氏集团的诚意我看到了，但合作与否，取决于产品，而不是交情。如果没有其他公事，

请回吧。”我转身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他独自留在那间弥漫着各色香料气息的工作室中，

脸色阴沉得骇人。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身份、财富与地位，在我面前，首次彻底失去了效力。

7正面交锋失败，并没有让陆时晏善罢甘休。他骨子里透着偏执，

从前这份偏执助他在事业上无往不利，如今却全数倾注于我。他开始用最笨拙，

也最霸道的方式，试图重新闯进我的生活。法国香水协会举办了一场年度晚宴，

我和埃米尔都收到了邀请。陆时晏不知道从哪儿搞到的邀请函，也出现在了现场。晚宴上，

我和埃米尔相谈甚欢。我们谈论着新近发现的稀有香料，交流着对一款新香前调的不同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