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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人海

张元坤 著

其它小说连载

由周敏肖笑天担任主角的其它小书名:《回归人海本文篇幅节奏不喜欢的书友放心精彩内容:清晨 6 点 25 江南市的天刚蒙晨曦像被揉碎的薄轻轻覆在青灰色的瓦檐连空气里都飘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水吸进肺里带着点凉丝丝的肖笑天躺在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欧式吊灯 —— 水晶吊坠在微光里泛着淡蓝的光像撒了把碎星可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套上的暗纹褶把平整的布料揉出了几道印这是他退休后的第 60 身体却像还被上着 “上班生物钟” 的发每天...

主角:周敏,肖笑天   更新:2025-10-29 09: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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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6 点 25 分,江南市的天刚蒙亮,晨曦像被揉碎的薄纱,轻轻覆在青灰色的瓦檐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水汽,吸进肺里带着点凉丝丝的甜。肖笑天躺在床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欧式吊灯 —— 水晶吊坠在微光里泛着淡蓝的光晕,像撒了把碎星星,可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套上的暗纹褶皱,把平整的布料揉出了几道印子。这是他退休后的第 60 天,身体却像还被上着 “上班生物钟” 的发条,每天都在这个点准时醒来,比床头柜上那台德国产的闹钟还准,连秒针跳动的节奏都掐得丝毫不差。

他缓缓坐起身,肩膀 “咔嗒” 响了一声,那是常年伏案改稿落下的旧毛病。抬手揉着发酸的肩颈,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以前的画面:这个点,他早该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把深灰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深蓝色领带系得端正,连衬衫领口的纽扣都要对齐锁骨的中线;公文包会提前放在玄关的矮柜上,里面装着当天要审的宣传稿、会议提纲,甚至连钢笔都要灌满墨水,笔帽朝左摆好 —— 这是他在机关多年的习惯,容不得半分差池。可现在,他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那台还在 “滴答” 走时的闹钟发呆。表针依旧精准,却再也催不动他走向熟悉的办公楼,只能在寂静里敲打着空落落的早晨,把时间敲得又沉又闷。

肖笑天今年 60 岁,刚从江南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正处级的岗位上晋升二级巡视员后,按规定退休。头发虽已染上风霜色,却依旧梳得一丝不苟,发蜡将每根发丝都固定得服服帖帖,露出饱满的额头 —— 哪怕退休在家,他也改不了这 “端着” 的习惯,总觉得头发乱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就散了。脸上的皱纹比退休前深了些,尤其是眼角那几道,在晨光里像被精心勾勒的墨线,却透着长期身居文宣岗位的儒雅沉稳,只是此刻,那沉稳里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茫然。身上那件浅灰色棉质睡衣是老伴周敏挑的,柔软得像云朵,贴在皮肤上舒服得很,可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时不时会下意识地抬手,想把领口的纽扣再往上扣一扣,仿佛那里还系着那条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深蓝色领带,能把 “肖部长” 的身份稳稳托住。

6 点 30 分,第一缕阳光终于挣脱云层,穿过阳台的落地窗,斜斜地铺在客厅的米白色瓷砖上,光影里浮动的细小尘埃慢悠悠飘着,像他此刻没着没落的心情,悬在半空,落不下来。肖笑天起身走到阳台,在那把藤制摇椅上坐下 —— 这是儿媳肖萌特意从家具城挑的,当时儿媳笑着说 “爸退休了就能晒晒太阳读读书,过神仙日子”,藤椅的扶手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现在却成了他 “发呆的专属席位”,每天要在这里坐足一个小时,看着天空从浅蓝变成亮白,心里空得发慌。

他从椅旁拿起件浅灰薄针织衫搭在肩上,手指下意识地把袖口捋得平整,连褶皱都要一一抻开 —— 以前在单位开常委会,他总这样整理衬衫袖口,生怕衣着不整失了分寸,如今对着空荡荡的阳台,这习惯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改不掉。阳台栏杆上晾着几件衣服,周敏昨天洗的碎花衬衫和他的白色 T 恤,风一吹轻轻晃着,只有布料摩擦栏杆的 “沙沙” 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他紧绷的神经。

藤椅边的绿萝是儿媳留下的,藤蔓顺着花盆边缘垂下来,已经长到膝盖处,翠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像坠着一串绿宝石,鲜活得很。叶片上还沾着昨晚周敏浇水的水珠,晶莹剔透的,肖笑天盯着水珠看了半晌,眼神发空,直到水珠顺着叶脉慢慢滑落,“嗒” 地滴在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才猛地回过神,像被惊醒似的,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片。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他忽然想起昨晚读的《朱自清散文集》,里面写 “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此刻这绿萝的绿意,倒真有几分书中的意境,可再美的意境,也填不满心里的空。

“太静了。” 肖笑天在心里重重叹道,那声叹像块石头,砸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连回声都带着寂寞。以前这个点,楼道里早该传来邻居老张的大嗓门:“肖部长,上班去啊?今天气色不错!” 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讨论声也该响了:“肖部,昨天那篇《江南文化传承》的稿您看了吗?要不要再改改细节?” 就连电梯里偶尔的沉默,都带着 “有事可做” 的踏实,能让人心里安稳。可现在,只有窗外麻雀的叫声 —— 那几只麻雀住在对面老樟树的树洞里,每天都准时 “打卡”,叫得清脆却孤单;还有远处马路传来的模糊车声,像隔着层棉花,听不真切。整个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缓慢又沉重,敲得心里发空,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他想起周敏早上出门的模样 —— 老伴一早就去老年大学学书法了,临走前特意走到阳台,帮他把针织衫往上拉了拉,指尖带着刚磨过墨的淡香,温温柔柔地说:“今天天好,别总闷在家,去公园走走?听说那边有老伙计在下棋,还有人背诗呢,你不是爱这个嘛。” 周敏的声音里带着几十年的默契,知道他心里的坎,可肖笑天当时只敷衍地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他不是不想出门,只是前几天鼓足勇气去公园转了圈,牌桌上的争吵声、下棋时的争执声、广场舞的音乐声混在一起,乱得像团麻,让习惯了 “有条理沟通”“按流程办事” 的他浑身不自在 —— 以前开宣传工作会,他总提前列好提纲,发言逻辑清晰,连讨论时间都掐得精准,如今面对这样松散的热闹,倒像穿着西装逛菜市场,格格不入,浑身难受。

肖笑天起身走到客厅,浅米色的沙发是儿媳结婚时买的,宽大又软和,坐上去能陷进去大半个身子,可他很少坐。以前下班回家,要么在书房改稿到深夜,要么陪周敏看《中国诗词大会》,两人边看边讨论诗句,热闹得很,现在却连坐下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那空旷的沙发会把他 “吸” 进去,让迷茫和无助更甚,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这是儿子肖阳去年给买的最新款智能机,屏幕又大又亮,儿子说 “爸退休了跟我们视频方便,也能刷刷新闻解闷”。可他除了接打电话,很少用其他功能,连朋友圈都是上周肖萌视频时手把手教他刷的,现在还记不太清怎么点赞。

朋友圈第一条是老同事老张发的,老张比他早退休半年,现在活得比谁都潇洒。照片里,老张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站在三亚的海边,身后是碧蓝的大海和雪白的浪花,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文字写着 “退休第一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负好时光!”,下面评论区里全是老同事的羡慕:“张哥潇洒!我退休了也去!”“下次带上我啊,咱们一起看海!” 肖笑天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指尖划过老张的笑脸,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老张在办公室加班时,两人还聊过海子的诗,当时老张说 “等咱们退休了,也去海边看看,感受下‘春暖花开’”,他当时笑着答应了,说 “一定去”,可现在老张去了,他却连门都懒得出。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下,有点疼,却不是羡慕旅游,是羡慕那种 “有事可做” 的笃定 —— 哪怕只是看海,也有明确的目的地,有期待,而他的日子,却像没了舵的船,在茫茫大海里飘着,不知道该往哪去。

继续往下刷,第二条是隔壁办公室的李姐发的,去年退休的李姐,现在成了 “旅游博主”,天天在朋友圈分享各地美景。这次发的是段大理古城的视频 —— 李姐穿着民族风的裙子,手里举着糖葫芦,笑着跟镜头说:“大家看,这古城的石板路,踩上去都像在念诗呢!晚上还有灯笼,美得很!” 视频下面的点赞数快破百了,评论里有人说 “李姐这气质,跟古城真配,一看就是文化人”。肖笑天看着视频里熟悉的青石板路,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写过的一篇《江南古城保护与开发》的调研稿,当时为了写这篇稿,他还特意去大理考察了半个月,走在石板路上,听当地老人讲古城的故事,那种鲜活的感受,当时还记了满满一本笔记,可现在,那些记忆像蒙了层厚厚的灰,连当时的心情都记不清了,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抓不住。

他烦躁地关掉朋友圈,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 —— 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满是疲惫,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倦意,像老了好几岁。跟朋友圈里精神焕发的老同事比,他像换了个人,死气沉沉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不是不想玩,不是不想潇洒,只是退休后总觉得 “少了点什么”,以前忙宣传、搞文联活动,哪怕加班到深夜,累得倒头就睡,心里也是满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现在闲下来,时间多了,心却空了,像被掏空了似的,连笑都觉得没力气。

肖笑天走到书房,这里是家里最整洁的地方,也是他以前最常待的地方,充满了熟悉的气息。书架上摆满了他的专业书和工作资料,《宣传工作概论》《中国现代文学史》《江南文化志》,每一本都按类别排得整整齐齐,书脊朝外,标签清晰,连书与书之间的距离都差不多;书桌上没有一点杂物,左边放着他用了十几年的英雄牌钢笔,笔杆被手磨得光滑发亮,右边是退休前单位发的荣誉证书 ——“优秀公务员”“宣传工作突出贡献奖”“文联先进个人”,每一本都用红色绸布包着,放在抽屉里,整整齐齐。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可他却觉得陌生,像走进了别人的房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他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摸出那支钢笔,握在手里的瞬间,熟悉的重量和触感让心里暖了些,像握住了救命稻草。又拿出一本崭新的稿纸,是周敏上周从文具店买的,说 “你以前爱写东西,退休了没事写写随笔,也能解闷”。稿纸的纸质厚实,摸起来很舒服,带着淡淡的纸香。他把纸摊在桌上,笔尖落下,墨水晕开,“退休生活随笔” 五个字工整有力,带着写公文的严谨,每一笔都透着多年的习惯,连字的大小都差不多。

可写完这五个字,笔尖却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他想写退休前的事 —— 第一次写宣传稿被老领导批评 “没有烟火气,太飘”,后来跟着老领导去乡下调研,住在农民家里,听他们讲收成、讲生活,才写出了那篇获奖的《田间地头的笑声》;第一次组织 “江南诗会”,忙得三天没睡好,联系诗人、布置会场、协调媒体,累得嗓子都哑了,可看到诗人朋友们在台上朗诵自己的作品,台下掌声雷动,心里比谁都甜;还有跟同事们加班改稿到深夜,周敏提着保温桶送来饺子,大家围着办公桌吃,笑声飘出窗外,连月光都觉得暖…… 这些片段明明就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可落在纸上,却怎么也写不出来,笔尖像被粘住了,连一个字都敲不下去。

他又想写点生活感悟,比如 “退休后如何调整心态,拥抱新生活”,可脑子里空空的,连 “心态” 两个字都觉得陌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以前写工作报告,几万字的材料他都能理清逻辑,分点论述,条理清晰,可现在面对 “退休生活” 这四个字,却像面对一张空白的宣纸,不知道该蘸什么墨,该画什么画,连落笔的勇气都没有。“没有生活,哪来的随笔?” 肖笑天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无奈和自嘲。他拿起钢笔,在 “退休生活随笔” 上划了又划,墨水把字迹盖得模糊不清,像他此刻混沌的心情,一片狼藉。

他把钢笔扔在稿纸上,又回到阳台的摇椅上,继续看着那盆绿萝发呆。藤蔓还在长,叶片一片比一片绿,鲜活欲滴,可他的日子却停在了退休那天,再也没往前挪过一步。他想起肖阳 —— 儿子在上海搞科研,典型的理工男,话不多,一年回不了一次家,每次打电话都只说 “爸,我挺好的,你照顾好自己和我妈”,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儿媳下个月就要生了,周敏下个月也要去上海帮忙带孙子,到时候家里就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连老伴磨墨的香味、做饭的声音都闻不到了,那才是真正的 “空巢”,想想都觉得可怕。

“难道就这么天天发呆,混吃等死?” 肖笑天在心里问自己,没人回答,只有窗外的麻雀还在叫,清脆却孤单,像在嘲笑他的懦弱。阳光慢慢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带着暖意,可心里却冷得发空,像揣着块冰。他忽然想起自己退休那天,同事们给他办欢送会,办公室小王送了他一本《苏轼词选》,说 “肖部,您以前总跟我们说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心态好,退休了也能活得潇洒自在”。当时他笑着收下,说 “一定向苏轼学习”,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连 “潇洒” 的门都没摸到,更别说 “一蓑烟雨任平生” 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有些松弛,失去了往日的紧致,这是岁月的痕迹,躲不掉。以前总觉得退休还远,忙着搞宣传、推文化活动、组织文艺演出,想着 “等忙完这阵就歇,等退休了就轻松了”,可真歇下来,却慌了,像突然失去了方向的船,不知道该往哪走。他才 60 岁,眼睛不花,脑子也清,还能写能说,难道就要这样 “养老”,每天发呆、晒太阳、混日子,直到生命尽头?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涌起一股不甘,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很。

肖笑天猛地站起身,走到阳台栏杆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带着樟树的清香吹进来,拂过脸颊,带着点凉意,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楼下小区里,有早起的老人提着鸟笼散步,鸟笼里的画眉叫得婉转悦耳;还有穿运动服的年轻人在跑步,脚步轻快,带着蓬勃的活力,擦肩而过时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位老奶奶在教孙子背诗,声音温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都有自己的事做,只有他,像尊静止的雕塑,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与这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双手写过无数宣传稿,推动过 “江南文化节”“全民读书月” 等活动,握过无数次群众的手,听过无数人的故事,可现在,却只能摸绿萝、刷朋友圈,连点价值都没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委屈,还有深深的不甘,眼眶都有点发热,他赶紧抬手揉了揉,怕眼泪掉下来 —— 当了几十年干部,他从没在别人面前掉过泪,哪怕再难再累,也咬牙扛着,可现在,却因为 “没事可做”,差点哭出来,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打破了寂静:“肖爷爷!肖爷爷!” 肖笑天低头一看,是对门的小姑娘林乐乐,才上小学三年级,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本《唐诗三百首》,仰着小脸,使劲朝他喊:“您昨天教我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我背下来啦!您听听对不对?”

肖笑天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被春风吹化的冰。他想起上周在楼下碰到乐乐,小姑娘正对着唐诗发愁,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却总记不住,他看着心疼,就随口教了两句,还跟她讲了王安石改诗的故事,没想到孩子记在了心上,还特意来告诉他。“好啊,乐乐背吧,爷爷听着,背错了也没关系。” 他俯身靠在栏杆上,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温和,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点生气。

乐乐清脆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散开,像一串风铃:“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最后一个 “还” 字落音时,小姑娘还特意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地盯着肖笑天,像在等待考官打分。

肖笑天听得心头一震 —— 这诗句他太熟悉了,年轻时去瓜洲古镇调研,站在古渡口看长江东流,春风拂过岸边的柳树,那抹新绿晃得人眼睛发亮,他当时还即兴写了篇《瓜洲春望》,发表在《江南日报》的副刊上,现在想来,那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些被忙碌工作覆盖的记忆,被小姑娘清脆的童声一撞,忽然就鲜活起来,连当时江风的温度、柳叶的触感,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背得真好!一个字都没差,比爷爷当年背得还流利!” 肖笑天忍不住鼓起掌,声音里满是真诚的夸赞。乐乐被夸得脸红,却还是仰着小脸问:“肖爷爷,您说王安石为什么要改那么多次‘绿’字呀?我们老师说他改了十几次呢!”

这一问,倒把肖笑天问得来了精神。他俯下身,手指在空中虚虚画着江景,像当年给同事们讲宣传稿修改技巧那样,耐心解释:“因为‘绿’字最妙啊!你想,‘到’‘过’‘入’这些字,只能说春风来了,可‘绿’字不一样,它能让你看见 —— 春风一吹,岸边的草绿了、柳叶绿了,整个江南都变绿了,多生动啊!写文章就像画画,得选最准的‘颜色’,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乐乐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连连点头:“哇!原来这么有意思!肖爷爷,您懂得真多,比我们老师讲得还好玩!” 她抱着《唐诗三百首》,小跑到楼下,仰着头喊:“肖爷爷,我明天还来问您诗好不好?我们老师让背《静夜思》,我总记不住意思!”

“好啊!” 肖笑天爽快答应,看着乐乐蹦蹦跳跳跑回家的背影,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 不是工作带来的成就感,而是一种更柔软、更温暖的感觉,像寒冬里晒到了暖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还觉得这双手 “没用”,可现在才发现,这双手不仅能写宣传稿,还能给孩子讲诗,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分享出去,原来 “被需要” 的感觉,从来都不止一种。

转身回屋时,肖笑天的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他走到书房,看着书桌上被划掉的 “退休生活随笔”,忽然有了新想法 —— 或许不用写什么 “大感悟”,就把今天跟乐乐讲诗的事记下来,把瓜洲的春景写下来,把那些被遗忘的旧时光一点点捡回来,不也很好吗?

他重新拿起钢笔,在稿纸的空白处写下:“壬寅年春,晨闻乐乐诵《泊船瓜洲》,忽忆昔年瓜洲之游。江风拂面,柳色如新,王安石‘绿’字之妙,今日与童稚言之,竟觉比昔年更深一层。原来文字之美,不在庙堂之高,亦在檐下之语。”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那些沉寂的思绪像被唤醒的溪流,慢慢流淌在字里行间。他想起以前总觉得 “退休即闲置”,却忘了自己最爱的本就是文字与分享 —— 当年在宣传部,最开心的不是评上 “优秀”,而是把江南的文化故事讲给更多人听;在文联,最难忘的不是组织了多少活动,而是看到年轻人因为自己的点拨,写出更好的作品。现在退休了,不过是换了个 “听众”,从同事、群众,变成了一个爱问 “为什么” 的小姑娘,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正写着,手机 “叮” 地响了一声,是老张发来的消息:“老肖,刚看你朋友圈没动静,是不是还在家发呆呢?明天有个老同事聚会,在‘江南人家’菜馆,都是以前宣传部的老伙计,你也来呗,咱们聊聊退休后的日子!”

肖笑天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以前他总觉得聚会是 “应酬”,现在却觉得期待 —— 或许老伙计们不是在炫耀旅游,而是在分享 “怎么把日子过好” 的法子;或许公园的热闹不是 “混乱”,而是另一种 “烟火气”,只是他以前没静下心来感受。

他给老张回了消息:“好啊!明天准时到,咱们聊聊海子的诗,再说说你三亚的见闻!” 发送成功的瞬间,肖笑天忽然觉得,退休后的 “空巢” 困境,像被捅破的窗户纸 —— 其实不是日子 “空”,是自己把心关住了。只要肯迈出一步,去跟人聊聊天,去给孩子讲讲课,去把那些热爱的事捡起来,日子就不会 “空”,反而会像阳台的绿萝,慢慢长出新的藤蔓,越来越茂盛。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稿纸上,墨水干得很快,字迹在光里泛着暖光。肖笑天放下钢笔,走到阳台,看着那盆绿萝,叶片上的绿意更浓了。远处的马路上,汽车声、自行车铃声混在一起,不再是 “模糊的噪音”,而是充满生机的 “烟火气”;窗外的麻雀还在叫,也不再是 “孤单的叫声”,而是清晨里动听的 “背景音乐”。

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公园管理处的电话 —— 昨天周敏说公园有 “诗词角”,他想问问能不能去当个 “志愿讲解员”,给大家讲讲唐诗宋词里的江南故事。电话接通的瞬间,肖笑天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久违的笃定:“您好,我是退休干部肖笑天,想问问咱们诗词角还需要志愿者吗?我懂点古典诗词,想给大家做点分享……”

电话那头传来热情的回应,肖笑天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 原来退休不是 “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 “起点”。以前忙着 “为工作奔波”,现在可以忙着 “为热爱生活”,可以把日子过得像诗一样,有柳色,有江风,有童声,有老友,这样的 “退休生活”,又怎么会是 “空巢” 呢?

挂了电话,肖笑天走到阳台栏杆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带着樟树的清香吹进来,拂过脸颊,满是希望的味道。他看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小区,看着远处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心里忽然想起苏轼的那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以前总觉得这是 “豁达”,现在才明白,这更是 “热爱”,是对生活永远保持期待的勇气。

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迷茫的时候,但只要记得今天跟乐乐讲诗的快乐,记得分享带来的温暖,就一定能把退休生活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肖笑天转身回屋,拿起那本《朱自清散文集》,坐在藤椅上翻开,阳光落在书页上,字里行间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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