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五分，融都会大厦里最后一盏灯，从第十七层东南角的小会议室亮起。
林洛遥对着屏幕上跳动的广告脚本，眼皮打架，手指却还机械地敲打着键盘。
她嘴里含着一块板栗味压缩饼干，视线游移到角落的速溶咖啡渣上，突然决绝地说：“林洛遥，你要成仙了，别死在模板里。”
她像做了深呼吸的猫咪，抖着肩膀让自己清醒三秒，然后拿着U盘，踉跄起身。
今晚客户爸爸的要求，一个比一个玄幻，不说人话的文案留言，还顺便附带表情包和语音，“林总，我觉得你那‘洞里来’广告口号，不够有洞见。”
她一边笑话自己，一边往楼层尽头走去。
三楼的打印室障碍重重，电梯像中了邪——等了七分钟，没动静。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广告人的日常，和设备抢生存空间。
于是林洛遥决定用传说中的“员工安全逃生通道”，传说没人用，像都市鬼故事。
她推开了灰白色防火门，冷气顺着肩膀溜进T恤，头皮一凉。
脚步声在空旷通道里显得特别清晰。
推开下一道门时，她往常凭着练就的雷达式听力，听见了隔壁小会议室有隐约的说话声。
平日这个时候，除了保洁阿姨外，顶多只有保安在巡楼。
她皱着眉，脚下不自觉放慢，蹑手蹑脚靠近门口。
门缝里有灯光，有人影晃动。
突然，一串低沉的男声，带着控制情绪的压抑：“资源不是问题，关键要避开全城的风头……龙跃集团近期动作太大，不能被抓住把柄。”
洛遥心脏咚地跳了一下。
“龙跃集团”是本季度最难搞定的甲方，对广告案的改动比魔方还多，外界盛传与多家供应商暗中交易。
她正想转身离开，不料脚下一滑，袋鼠印花拖鞋在光滑地板“吱”的一声，诡异又尴尬。
会议室瞬间安静。
洛遥下意识捂住嘴，默念猫步退、猫步退。
但这时门把手转动，光线照进走廊，魏至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西装，领口微敞，表情全是不可思议的冷淡。
偏偏目光却精准锁定林洛遥，“林创意总，您好夜班啊。”
天生的职业习惯让洛遥做出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魏副总也在加班？
效率高，领导风范。”
魏至安没有接招，视线落在她手上的U盘和那双带着卡通图案的拖鞋。
“你听了多久？”
“听了三秒。”
洛遥诚实得近乎鲁莽，“我还想着学点行业内幕——毕竟广告人，八卦都带KPI。”
他挑眉，“你的保密意识，比你的标语还松散。”
洛遥张张嘴，本能地想毒舌回击，可看到会议室里还有人没走——两个陌生中年男人和公司法务，她咽了下去。
“其实我只是来找打印机……”魏至安抬手，示意会议室里的人先坐下。
门轻轻带上，只剩他们站在门口，两人表面平静，气氛像悬在广告牌上的吊灯，随时可能掉下来。
“洛遥，你明白刚才那话，意味着什么吗？”
魏至安低声道，神情比会议室的空调风还冷。
“意味着新季度项目要爆掉，也可能意味着加班补贴涨两块？”
洛遥继续装傻，她的心却在飞速运转。
魏至安能亲自出席深夜会议，说明这件事极不寻常——龙跃集团的项目，或许涉及公司核心利益，甚至和她负责的创意案有关。
魏至安不动声色，退半步，像给洛遥测试空间。
“今晚的话，你希望我当没发生，还是你打算——”洛遥打断他：“魏副总，我要是会告密，就不会扛着咖啡和打印机混到现在。”
她摊摊手，语气带着自嘲，“我只关心活动预算什么时候批下来。”
魏至安眼角似乎浮现一点危险的笑意，“你的心态，真是广告圈的典范。”
顿了顿，“以后别随便乱闯，你一闯——事情通常会多两倍复杂。”
洛遥朝他做了个夸张的OK手势，趁机往电梯口溜去。
手机屏幕亮起，谭可盈的信息不断跳进动态，语气一如既往的鸡血——洛遥快冲鸭！
我今晚灵感大发，画了新款设计，等你来点评！
还有，凌晨咖啡记得加糖！
林洛遥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回消息——你是时尚圈韦小宝吗？
凌晨两点还要开脑洞。
正打算乘电梯时，魏至安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洛遥，近两周不要接龙跃那边任何私人邀约。”
林洛遥转头，嗓音还带点没睡醒的含混：“公司安保升级？”
“别问，信我。”
他的表情依旧冷静，语气少了高高在上的城府，却像夜色中落下的一句提醒。
林洛遥咬着嘴唇，点头。
她突然发现，这荒谬的凌晨时分，竞速的不只是广告方案，还有人心的走向与底线。
电梯门开了，镜面里映出她有些狼狈的身影，头发翘着、拖鞋带跑偏，背影是这个城市凌晨奋斗的缩影。
她想着会议里听到的信息，忍不住叹了口气——职场不比广告文案，从来没有理想的收官点。
手机再次震动，谭可盈的头像跳出来。
她笑着点开语音，熟悉的声音带着噪点和温度：“大艺术家快回家，我给你煮杯红豆薏米奶！
人生要像咕噜汤——胡乱炖，但越炖越香！”
走出大厦大门时，林洛遥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有些秘密躲在夜色中，有些决策会在清晨发酵，而她，己经被命运推到了一场新的棋局边缘。
这一夜才刚刚过去，白日的喧嚣己在隐隐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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