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清冷时光

第 1 章：归来・奔赴

六月的京城裹着闷热的风，沈氏集团顶楼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却压不住沈清晏眼底的烦躁。她将一叠厚厚的文件甩在桌面上，指尖划过 “海外合作项目违约通知” 几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这是沈氏开拓海外市场的第一个大项目，一旦失败，不仅前期投入打水漂，公司股价也会跟着动荡，父亲还在医院躺着，她不能输。

“对方以‘市场波动’为由单方面终止合作，违约金只肯付三成，我们前期投入的资金根本收不回。” 特助站在一旁，声音里满是焦虑，“律师说跨国诉讼周期太长，等判决下来，项目早就黄了。”

沈清晏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想联系海外人脉，指尖却在通讯录页面顿住 —— 那些所谓的 “人脉”，大多是父亲当年的旧识，如今沈家势微，愿意真心帮忙的没几个。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她抬头看去，瞬间愣住，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眉眼间依稀是少年时的轮廓，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沉稳锐利，连眼神都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笃定。

“好久不见，清晏。”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旅途未消的沙哑，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叩击在沈清晏尘封十年的记忆深处。

是张亦辰。那个曾被她拽着补数学、在槐树下跟她讨教应用题的小男孩，那个十年前突然被家人送出国、从此断了所有联系的张家大公子。

沈清晏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迅速被警惕包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文件 “啪” 地合上，语气刻意放得疏离：“张总？没想到你会回国。不过沈氏现在忙着处理项目问题，恐怕没时间招待你。” 她刻意加重 “张总” 两个字，像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无形的线 ——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如今一个是沈家掌舵人，一个是张家继承人，商界交锋远比童年情谊更现实。她甚至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沈氏陷入危机，特意回国 “捡便宜”？张家在金融圈的手段，她早有耳闻。

张亦辰看着她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很快被克制压下。他其实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三分钟，看着她对着文件皱眉、揉眉心的样子，心疼远多于紧张 —— 十年不见，她把自己逼成了 “铜墙铁壁”，连笑都少了。他没在意她的冷淡，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目光快速扫过桌面上的项目方案，最后落在那张皱巴巴的违约通知上，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 —— 他在海外早就关注到这个项目，知道这对沈清晏有多重要，也早就预判到合作方可能出问题，所以才把回国时间提前了半个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张亦辰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放得平缓，“你觉得我是来趁火打劫的？想借着帮沈氏的名义，谋夺沈家的产业？”

沈清晏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自己的心思，指尖微微一顿，却没否认：“商场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张总不会不清楚。张家想要的，从来都是利益最大化。” 她想起父亲住院前叮嘱她的话：“张家野心大，离他们远些，别让沈家栽进去。”

张亦辰听到这话，忽然低笑一声，不是嘲讽，更像无奈：“清晏，你还记得初中时，你在槐树下帮我补数学吗？那时候我代数总不及格，你把错题本撕下来给我，说‘每天做五道，做不完不准回家’。” 他弯腰拿起方案，指尖快速翻阅，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务，“这十年我在海外，没日没夜地学金融、做项目，不是为了帮张家扩张，是为了有一天回来，能真的护住你，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连一道数学题都要靠你帮忙。” 他说到这里，指腹无意识地蹭过西装袖口 —— 那里藏着一道浅疤，是去年跟父亲摊牌时，争执间被打碎的玻璃杯划伤的，只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沈清晏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心里警铃更响，却也忍不住追问：“护住我？张亦辰，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这十年里，沈氏经历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荒唐吗？” 她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强装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就在她思绪纷飞时，张亦辰突然指着方案里的一条条款，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这里有问题。” 他的指尖落在 “风险对冲机制” 那一页，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你们只约定了市场上涨时的收益分配，却没明确下跌时的止损方案，对方正是抓住这个漏洞，才敢轻易违约。” 他怕她觉得自己在挑刺，又赶紧补充：“我不是故意找茬，只是这种条款陷阱在跨国项目里很常见，我以前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案例。去年伦敦有家公司和你们情况一样，我帮他们追回了九成损失，只用了五天。” 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加了句：“其实你们和这家合作方签约前，我就觉得他们的条款有问题，只是那时候还没来得及回国，没法提醒你。”

沈清晏瞳孔微缩。他不仅知道项目漏洞，还关注过沈氏的合作方？这条信息让她心里的惊讶又多了几分，却依旧没松口：“多谢张总提醒，沈氏会自己处理。我们有自己的律师团队，不劳张总费心。”

“你们的律师团队，是不是已经跟你说‘跨国诉讼赢面不大’？” 张亦辰精准戳中她的痛点，语气更软了些，随即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旧笔记本 —— 封面是磨旧的皮质，边角泛着毛边，是当年中学时很流行的款式，他特意用防水袋裹着带回国，生怕受潮损坏。他没有直接翻开，只是将笔记本轻轻放在桌面上，指尖在封面的压痕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海外律师资源，我认识伦敦最好的商事律师团队，能帮你在一周内追回全额违约金。条件是…… 给我十分钟，让我说说回国的原因。就十分钟，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信我，好不好？”

沈清晏看着那个旧笔记本，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个本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 是初三那年，她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张亦辰买的，因为他总把错题记在草稿纸上，容易弄丢。她还在扉页写了 “加油” 两个字，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怎么还留着？难道…… 他没忘记小时候的事？可十年都没联系，现在突然提起，又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警惕还在，却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十分钟？可以。但我提醒你，别跟我说那些‘童年情谊’的空话，我现在没心思听。” 她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几秒，终于松口。

张亦辰听到这话，眼底瞬间亮了些，像是看到了希望：“好，我不说空话。我只说两件事：第一，我这次回国，已经跟我爸摊牌了，张家的产业我不会碰，我自己成立了投资公司，资金都是我海外十年赚的，跟张家没关系。” 说到 “摊牌”，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却很快掩饰过去，“只是我爸那边……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沈氏，以后如果有他那边的人找你麻烦，你随时告诉我。” 第二件事他说得更轻：“我帮你追回违约金，不要沈氏任何股份，也不要任何回报，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 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他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同时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纸 —— 是半页泛黄的错题本残页，上面还有她当年用红色圆珠笔标注的 “解题步骤错了，重新算”。

“这是你当年帮我补数学时，撕给我的错题本。” 张亦辰的指尖轻轻拂过残页上的字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出国那天太急，只来得及把它夹在笔记本里。这十年在海外，每次遇到难搞的项目，想放弃的时候，我就会翻开看看。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足够强，等回国后，成为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人，而不是总让你帮忙的小孩。” 他翻笔记本时，一张折叠的白色信纸从页缝里滑了出来，落在桌面上，他下意识地想捡，却被沈清晏先一步看到 —— 信纸上没有署名，只写了 “致清晏” 三个字，字迹是他少年时的风格，却没拆封。

沈清晏的目光落在那张信纸上，眉头微蹙：“这是……”

张亦辰的耳尖瞬间泛红，连忙把信纸塞回笔记本：“没什么，是当年想给你写的信，没来得及送出去。” 他没说的是，这十年里，他写了不下二十封这样的信，却始终没勇气寄出去，最后都夹在了笔记本里。

沈清晏没再追问，心里却多了个疑问 —— 他当年出国，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我真的…… 想帮你。” 张亦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不是为了张家，不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我欠你的那根冰棍，为了我小时候没说出口的‘谢谢你’。”

沈清晏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里的警惕像被温水泡过的冰块，悄悄融化了一角。她想起小时候那个总跟在自己后面问 “这道题怎么做” 的小男孩，再看看眼前这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张亦辰，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沈氏不比从前，你帮我，对你没任何好处，甚至可能让你爸生气。你图什么？” 她太清楚家族利益的重要性，父亲当年就是为了沈家，才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画画。

“我图什么？” 张亦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我图你能不再一个人硬扛，图你能有个人依靠，图我能补上这十年的遗憾。清晏，小时候你帮我，现在换我守护你。这十分钟，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至于要不要我帮忙，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逼你。” 他其实很想再说点什么，比如 “我想你了十年”，比如 “我回国就是为了你”，但他不敢，怕太唐突，把她吓跑。

他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笔记本旁边，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这是我伦敦律师的联系方式，你随时可以打给他。律师叫艾伦，你可以先查他的背景，确认他的专业能力。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下来找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咖啡馆叫‘旧时光’，就在沈氏对面，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不加糖的美式，已经帮你点好了。对了，你父亲的住院手续，我托人帮你找了协和的专家，下周可以安排复诊，具体时间我稍后发给你。”

这话让沈清晏猛地抬头 —— 她从没跟他说过父亲住院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张亦辰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前几天去医院看朋友，刚好看到你陪叔叔做检查，没敢打扰你。” 其实他是特意打听了沈父的病情，甚至提前联系了专家，只是这话他没敢说得太细，怕她觉得自己 “窥探隐私”。

张亦辰转身离开时，脚步放得很慢，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 她会下来吗？会相信自己吗？他走到电梯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才按下电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的助理发来的消息：“张总，老爷子让您尽快回张家一趟，有要事商议。” 他皱了皱眉，删掉消息，没打算回复。

留下沈清晏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着桌面上的旧笔记本、名片，还有刚才他提到的 “父亲复诊” 的事，陷入了沉思。她拿起手机，搜索 “伦敦律师艾伦”，屏幕上跳出一连串他处理过的成功案例，其中就有张亦辰提到的 “帮公司追回跨国违约金” 的案例，胜诉率高达百分之百。她又拿起笔记本，轻轻翻开，除了那张错题本残页和未拆的信纸，里面还夹着几张泛黄的照片 —— 有她帮他讲题的侧影，有两人在槐树下分享耳机的样子，都是他偷偷拍的。最末一页，还写着一串日期，都是沈氏这些年经历重大变动的时间点，旁边还标注着 “清晏应该很难过”“希望她能撑过去”。

原来，他不仅珍藏了回忆，还默默关注了沈氏十年。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沈清晏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她想起这些年一个人撑着沈氏的辛苦，想起父亲生病时的无助，想起弟弟惊鸿总说 “姐，你别太累了”，心里的天平，渐渐开始倾斜。或许，她不用总是一个人硬扛？或许，张亦辰真的只是想帮她？

沈清晏拿起名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说：“您好，我是沈清晏，想咨询一下海外项目违约的事……” 挂了电话，她起身走向办公室门口，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 她要去见张亦辰，不仅是为了项目，也是为了那句迟到了十年的 “好久不见”，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 “有人可以依靠” 的机会。

楼下的 “旧时光” 咖啡馆里，张亦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那个旧笔记本，指腹反复摩挲着封面的压痕，眼神紧紧盯着沈氏集团的大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飞快。他甚至在想：如果她不来，自己明天要不要再去公司找她？会不会显得太纠缠？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张少，老爷子说了，你要是执意帮沈家，就别认这个家了。” 他皱了皱眉，把手机调成静音，没再理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他看到沈清晏走出了大厦门口，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来。阳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张亦辰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有星光坠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沈清晏推开门走进咖啡馆，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张亦辰，还有他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美式。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轻声说：“张亦辰，我查过艾伦律师了。还有…… 谢谢你帮我联系父亲的复诊专家。”

张亦辰立刻放下笔记本，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期待：“那…… 你愿意让他帮你处理项目吗？”

沈清晏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忽然笑了 —— 这笑容很轻，却像春日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眼底的疲惫。她点了点头：“愿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张亦辰连忙应声。

“以后别叫我‘清晏’，叫我‘沈总’。” 沈清晏故意板起脸，眼底却藏着笑意，“在公司，我们是合作关系。还有…… 那个笔记本，能不能借我看几天？我想看看你当年没送出去的信。”

张亦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点头：“好，沈总。笔记本你随时拿回去看，里面的信…… 其实都是想跟你说的话。”

咖啡馆里的音乐轻轻流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也落在那个夹着错题本残页和未拆信件的旧笔记本上。十年的等待与奔赴，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开始。而张亦辰袖口的疤痕、未拆的信件、父亲的威胁，都成了藏在时光里的伏笔，等着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揭开答案。张亦辰知道，他的奔赴，终于有了回应。这十年的等待，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