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的笼中鸟

十六岁那年，家道中落，一纸婚约将我送进了权倾津门的陆公馆。陆聿怀是津门督军，

大我九岁，人人敬畏。他供我读书，给我最优渥的生活，却唯独吝啬温情，

客气疏离得像个陌生人。毕业后，我提出解除婚约，想去法国留学。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枪，眼皮都未抬：傅小姐，我养你这么多年，

不是为了让你飞走的。01“为什么？”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有些发颤。

陆聿怀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将那把冰冷的勃朗宁手枪放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为什么。”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傅月笙，

记住你的身份。”“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你的所有物。”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他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过几日公馆有宴会，以你的名义办的。”“我不参加。”“这是通知，

不是商量。”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径直离开了书房。门被关上，

隔绝了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也隔绝了我所有的希望。女佣小翠走进来，

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傅小姐，督军吩咐了，为您准备了新的礼服，请您过去试穿。

”她刻意加重了“吩咐”二字。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连一个下人，

都敢在我面前摆姿态。“放那吧。”我淡淡开口。“督军说，要看着您试。”小翠不依不饶。

我走到她面前，拿起那件缀满珍珠的昂贵礼服。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裁纸刀，

用力划了下去。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悦耳。“现在，你可以去回话了。”小翠白着脸，

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我看着被我毁掉的裙子，没有半分快意，只觉得无边的悲凉。

这样的反抗，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脾气。果然，不到十分钟，

陆聿怀的副官张启就带着两个卫兵走了进来。“傅小姐，得罪了。

”张启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手势。我被两个卫兵一左一右地“请”到了三楼的衣帽间。这里，

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华服。陆聿怀就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挑一件。”他开口，语气不容置喙。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需要我帮你？”他挑眉。我咬着唇，随手指向一件素净的白色旗袍。“就那件。

”他站起身，亲自取下那件旗袍，递到我面前。“换上。”我抱着旗袍，走进了换衣间。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这就是陆聿怀想要的笼中雀。

听话，美丽，仅此而已。02宴会当天，陆公馆灯火通明。我挽着陆聿怀的手臂，

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身笔挺的深色军装，肩章上的星星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威严。而我，

只是他身边一个精致的点缀。“聿怀。”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我循声望去，

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人正朝我们走来。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

是财政总长的千金，沈婉柔。也是津门传言里，陆聿怀真正的红颜知己。“婉柔，你来了。

”陆聿怀的语气，比对我多了几分温度。沈婉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带着审视。

“这位就是傅妹妹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里的敌意却毫不掩饰。

“陆哥哥常说，他只喜欢懂事的女人。傅妹妹年纪小，可要多学着点。”这句“陆哥哥”，

叫得亲昵又自然。我垂下眼，没有说话。陆聿怀也没有要为我解围的意思。正在这时，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傅小姐，久仰大名，我是顾维。不知是否有幸，

能请你跳支舞？”他是津门新贵，顾家的少爷。我有些错愕，下意识地看向陆聿怀。

他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我心底涌上一股叛逆。“我的荣幸，顾少爷。

”我将手搭在顾维的掌心，随他滑入舞池。顾维的舞步很好，人也风趣。

“傅小姐看起来不太开心。”“顾少爷看错了。”“是吗？我倒觉得，

傅小姐像一只渴望天空的鸟。”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温和又真诚。

或许，他可以帮我。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我的手腕就被人用力攥住。

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从顾维身边扯开。我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

陆聿怀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的舞伴，就不劳烦顾少爷了。”他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顾维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维持着风度。“是顾某唐突了。”说完，

他朝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陆聿怀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一言不发，拖着我穿过人群，走向二楼的休息室。03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陆聿怀松开我，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手腕火辣辣地疼。“离姓顾的远一点。”他冷冷开口，

像是在下达命令。“凭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你凭什么管我？

我们不过是一纸婚约！”“凭我养了你四年。”又是这句话。像一把刀，

精准地刺进我的心脏。“是，你养了我四年。”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所以我就要像个物件一样被你摆布？连交个朋友的权利都没有？”“朋友？”他嗤笑一声，

“傅月笙，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顾维是什么人，你是什么身份，

你以为他真是想跟你交朋友？”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浇得透心凉。是啊，我是什么身份。

一个家道中落，寄人篱下的孤女。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落魄小姐。“那也与你无关。

”我倔强地看着他。他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他一步步逼近，将我困在墙壁与他之间。

“与我无关？”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傅月笙，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他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戾。“傅家的事，你以为就那么简单？没有我，

你连命都保不住。”我愣住了。傅家的事？父亲的公司破产，他承受不住打击，跳楼自尽。

这一切，难道另有隐情？“你……你什么意思？”我颤声问。他眼中的狠戾瞬间褪去，

恢复了往常的漠然。他松开我，理了理自己微皱的军装。“不该问的，别问。”他转身，

拉开门。在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记住，在这个公馆里，

你唯一能信的人，只有我。”门再次关上。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没有我，

你连命都保不住。”他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恐惧，像藤蔓一样将我紧紧缠绕。

我一直以为，他是禁锢我的牢笼。现在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这个牢笼，

到底是囚禁，还是……保护？04我不能再坐以待毙。陆聿怀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激起了千层浪。我必须弄清楚，我父亲的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的答案，

一定就在陆聿怀的书房里。那里是整个陆公馆的禁地，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我开始留意他书房的钥匙。机会很快就来了。一天夜里，他接了个紧急军务电话，

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公馆。我看见，那串黄铜钥匙，就遗落在了他卧室的床头柜上。

我的心跳得飞快。我潜入他的卧室，指尖颤抖地拿起那串钥匙。午夜的书房，寂静无声。

我用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财宝，

只有一个个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军事和经济类的书籍。我没有时间耽搁，

直奔他的书桌。书桌上很整洁，只有几份摊开的文件。我拉开抽屉，一个接一个地翻找。

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试了试钥匙串，其中一把小钥匙，正好能打开它。盒子打开的瞬间，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里面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份泛黄的档案。档案的封面上，写着两个字：傅家。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我父亲公司的所有资料，破产清算的记录……还有一份死亡证明。

死因：高坠身亡。与我所知的一样。可就在档案的最后一页，

我看到了一份被钉在一起的薄薄纸张。那是一份手写的尸检报告。报告上清楚地写着，

我父亲体内检测出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而他的真正死因，是中毒后，被人从高楼推下。

是谋杀！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我强撑着继续往下看。报告的末尾，

有一个签名，和一枚小小的印章。那印章的图案，我见过。就在今天下午，

沈婉柔佩戴的胸针上。是沈家的家徽。巨大的震惊和恨意席卷了我。

我以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直到我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一张纸。那是一份协议。

甲方：傅正宏。乙方：陆聿怀。协议的内容很简单。甲方自愿将独女傅月笙托付于乙方，

以此为代价，换取乙方承诺，彻查傅家血案，让真凶伏法。落款处，是我父亲熟悉的签名，

和陆聿怀龙飞凤舞的字迹。时间，是我父亲“自杀”的前一天。所以，他不是在囚禁我。

他是在履行一个对死者的承诺。他养着我，护着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他复仇计划里，

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我不是他的笼中雀。我是他引诱敌人上钩的……诱饵。这一刻，

所有想要逃离的念头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清醒。我慢慢地，

将所有东西恢复原样。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回到房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来，

我早已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只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女。陆聿怀，你这盘棋，

我陪你下。05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亲自下厨，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当陆聿怀从楼上下来时，我正将牛奶和吐司摆上餐桌。他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睡不着，就起来了。”我对他笑了笑，

一个温顺无害的笑。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想通了？”“嗯，

想通了。”我为他倒上牛奶，“督军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法国哪有督军府好。

”我学着他平日的淡漠语气，说出这句话。他的眼神深了深，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我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我的早餐，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沉默地吃完早餐，起身准备离开。“今天我要去军部，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好。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督军慢走。

”我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喉结。我看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游戏，开始了。

我需要力量，需要筹码。而在这个公馆里，最大的筹码，就是陆聿怀的信任。我要让他相信，

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心甘情愿做他的金丝雀。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才能，亲手为我父亲报仇。下午，沈婉柔来了。她像是这个公馆的女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