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3号楼宿舍楼下站了三分钟，仰头望着三楼那个熟悉的窗口。
窗帘没拉严，能看见里面亮着的台灯，还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书桌前晃——那是陆子昂，前世他总觉得这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连拒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自卑，可现在再看，那道身影背后，藏着的是他当年没敢抓住的、一起闯的机会。
他攥了攥口袋里的通勤卡，冰凉的塑料触感压下了那点莫名的心慌，转身往宿舍楼里走。
楼梯间飘着泡面味，混着男生宿舍特有的汗味，三楼走廊尽头，302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的哒哒声，还有隐约的叹气。
“进。”
听见敲门声，里面的人头也没抬，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还在飞快地滑动鼠标。
陈默推开门，看见陆子昂坐在书桌前，头发抓得比前世记忆里更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着眼，桌上摊着好几张画满涂鸦的纸，上面写着“校园电商零食代购二手书回收”，旁边还放着个巴掌大的无人机模型，机翼上贴着块透明胶带，像是摔过。
“你怎么来了？”
陆子昂终于抬头，看见是陈默，愣了一下，随手把桌上的纸往旁边拢了拢，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找我有事？”
前世的今天，陈默就是在这门口，听见陆子昂跟朋友打电话说“想搞校园电商，可没人愿意跟我一起”，那时候他没敢进去，现在他走到书桌前，指着那些画满字的纸，首接开口：“你想搞校园电商，我跟你一起干。”
陆子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颓劲全没了，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声：“真的？
你没跟我开玩笑？”
他之前找过几个同学，要么觉得“没前途”，要么怕“赔了钱”，陈默是第一个主动说要一起干的。
“没开玩笑。”
陈默指着纸上的“毕业季礼盒”，“我觉得这个方向可行。
下个月就毕业季了，学长学姐肯定需要定制礼盒，装照片、手账、纪念徽章，咱们找印刷厂定制，再加上点校园特色的小物件，肯定能卖出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子昂兴奋地把无人机模型拿起来，又放下，“我爸认识个印刷厂的朋友，能拿到低价，还能按咱们的设计改样式。
就是……我之前想拍点校园风景当礼盒封面，可这无人机总出问题，昨天飞的时候摔了，机翼都裂了。”
陈默的目光落在无人机模型上，透明胶带下面，机翼的裂痕像道细小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大纲里的伏笔——陆子昂的无人机每次飞高就会信号中断，现实中这是他没送出去的毕业礼。
指尖有点发麻，他伸手碰了碰裂痕，轻声说：“没事，裂了能修，实在不行，咱们找校外的模型店换个机翼。”
“真的？”
陆子昂抓着他的胳膊，“那咱们现在就定方案？
我记了好多同学的需求，比如想要印校训的笔记本，还有带照片打印功能的礼盒……”两人凑在书桌前，对着那张画满涂鸦的纸聊起来。
陆子昂的笔在纸上飞快地画着，陈默补充着细节——比如礼盒分三个价位，基础款装笔记本和徽章，进阶款加定制照片，高端款加手账和校园风景明信片。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纸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前世那张没拍全的团队合照。
“咚咚咚——”门被敲了两下，一个圆乎乎的脑袋探进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烤肠和豆浆：“子昂，我给你带了早饭，你昨天说熬夜改方案……哎，陈默也在啊？”
是王胖子。
他比前世陈默记忆里还胖点，肚子把T恤撑得鼓鼓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看见陈默，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正好，我多买了一根烤肠，陈默你也吃。”
陈默看着王胖子，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大纲里说，现实中王胖子毕业前车祸去世，他连葬礼都没去，只收到胖子妈寄来的、他没吃完的饼干。
现在胖子就站在眼前，笑着递给他烤肠，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减肥计划：今天跑两圈”——显然又是没完成。
“胖子，你来得正好。”
陆子昂一把拉过王胖子，把纸递给他，“我跟陈默要搞毕业季礼盒，你帮咱们调研下，男生宿舍这边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比如要不要加游戏周边，或者运动手环之类的。”
王胖子眼睛一亮，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我跟咱们楼里每个宿舍都熟，保证问得明明白白！
对了，我还能帮你们搬东西，印刷厂要是送礼盒过来，我一个人能扛两箱！”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得意。
陈默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楼下，口袋里的通勤卡又硌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卡上“给妈买降压药”的字迹好像又淡了点，耳边还闪过一句模糊的话：“默啊，胖子那孩子，上次还说要跟你一起吃饭呢……”是妈的声音？
陈默猛地晃了晃头，再听时，只有王胖子和陆子昂的笑声。
他把通勤卡往口袋深处塞了塞，接过王胖子递来的烤肠，咬了一口，热乎的肉汁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味道——前世他没吃过高胖子送的烤肠，那时候他忙着兼职，胖子找了他好几次，他都没赴约。
“对了，陈默，”王胖子突然说，“我昨天去食堂，看见林小夏了，她好像在找你，说有东西要给你。”
陈默心里一动，掏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条未读微信，是林小夏发来的：“陈默，明天下午没课，要不要去图书馆？
我整理了点考研的资料，想给你看看。”
发消息的时间是昨天晚上，那时候他正在跟苏瑶处理代购的事，没看见。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句“好啊，下午两点在图书馆门口见”，发送成功的瞬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前世他没敢回这条消息，后来林小夏再也没找过他。
“哟，聊什么呢，笑得这么甜？”
陆子昂凑过来看了眼手机，挤了挤眼睛，“林小夏啊？
我就说你们俩有戏，上次晚会她弹吉他，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陈默的脸有点发烫，刚想反驳，口袋里的通勤卡突然又硌了他一下，这次不是字迹模糊，而是卡身好像变热了，像揣了个小暖炉。
他下意识地掏出来看，卡面上的“2023年年度纪念”字样突然变得清晰，又瞬间模糊，背面的“给妈买降压药”，最后那个“药”字，竟然消失了。
“陈默，你怎么了？”
王胖子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是不是烤肠太辣了？
我给你拿瓶水。”
“不用，没事。”
陈默赶紧把通勤卡塞回口袋，攥得紧紧的，指尖都有点发白。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卡面上映出了医院的走廊，白色的墙壁，亮着的“急诊”灯牌，还有妈哭红的眼睛——可再定睛一看，只有卡面的磨损痕迹。
是幻觉，肯定是最近没休息好。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方案上：“咱们定个时间吧，明天上午陆子昂联系印刷厂，胖子去调研需求，我跟苏瑶对接下女生宿舍那边的喜好，下午……下午我跟林小夏看完资料，再一起碰个头。”
“行！”
陆子昂拍了拍手，“就这么定了！
咱们的公司名字都想好了，叫‘青春伙’怎么样？
青春的伙伴，听着就有劲儿！”
王胖子跟着点头：“好名字！
以后咱们就是‘青春伙’的第一批成员，要干就干出个样来！”
陈默看着眼前两个兴奋的人，心里也跟着热起来。
前世的遗憾，好像正在一点点被填满——他找到了陆子昂，拉上了王胖子，马上还要跟林小夏一起看考研资料，校园电商的方案也有了方向。
可口袋里的通勤卡，还在隐隐发烫。
他低头摸了摸，卡面上的字迹又恢复了原样，好像刚才的异常都是他的错觉。
只是那句没说完的“默啊，你爸他……”，还在耳边轻轻晃着，像根没拔出来的刺。
离开302宿舍的时候，夕阳己经西斜，把宿舍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走在走廊里，听见王胖子在后面喊：“陈默，明天调研完，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啊！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特别好吃！”
“好啊！”
陈默回头笑了笑，挥了挥手。
转身的瞬间，他没看见，王胖子手里那张“减肥计划”的纸条，被风吹到了地上，上面“今天跑两圈”后面，被人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叉，旁边还有行小字：“明天再跑吧。”
而他口袋里的通勤卡，背面“给妈买降压药”的字迹，又淡了一点，像是被夕阳的光，悄悄擦掉了一笔。
远处的医院里，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轻轻跳了一下，又恢复了微弱的波动。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