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前有个国王,娶了位王后,两人住着华丽的城堡,膝下己有十二个孩子——清一色的男孩。
这日,国王摸着胡须,对王后说:“你怀了第十三个,若生的是女孩,那十二个男孩就得杀掉。”
他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好让她独吞家产,将来继承王位。”
这话不是玩笑。
没过几日,国王便让人打了十二副小棺材,棺材里铺着软软的刨花,还各放了个绣着十字的小寿枕。
他把棺材锁进密室,钥匙“当啷”扔给王后:“不许跟任何人提。”
王后捧着钥匙,整日坐在窗前垂泪,泪珠“吧嗒吧嗒”掉在窗台上。
最小的儿子总跟着她,这孩子名叫便雅明,是按《圣经》起的名。
他拽着王后的衣角,仰着小脸问:“妈妈,你为什么总哭呀?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王后摇摇头:“好孩子,别问了,妈妈不能说。”
可便雅明缠得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告诉我吧,我能帮你想办法的。”
王后心一软,叹口气,带着他走到密室门口,钥匙“咔哒”插进锁孔,门开了。
十二副棺材并排摆着,刨花在里面“轻轻”起伏。
“便雅明,”王后声音发颤,“这些是你父亲为你和十一个哥哥准备的。
若我生了妹妹,你们……你们就会被放进这里。”
她哭得更凶了,便雅明却攥紧小拳头:“妈妈别哭,我们不待在这儿了,我们逃走!”
王后抹着泪:“你们逃到森林里去。
找棵最高的树,每天派人在上面放哨,看城堡的钟楼。
若生了弟弟,我升白旗,你们就回来;若生了妹妹,我升红旗,你们就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妈妈每晚都为你们祈祷,愿冬天有炉火暖身,夏天不被太阳晒伤。”
十二个男孩听完,对着王后磕了头,转身走进森林。
他们商定,轮流爬上最高的橡树放哨,一人一天。
橡树“哗哗”摇着叶子,像在为他们叹气。
日子一天天过,轮到便雅明放哨那天,己是第十一天。
他扒着树枝,眼睛瞪得圆圆的,突然指着城堡大叫:“哥哥们!
你们看!”
哥哥们“蹭蹭”爬上树,只见钟楼顶上,一面红旗“哗啦啦”飘着,红得像血。
“为了个丫头片子,要我们的命!”
大哥气得一拳砸在树干上,“咔嚓”一声,树皮掉了一块。
“我们发誓!”
二哥咬着牙,“以后见了女孩,就让她流血!”
十二个男孩钻进密林深处,走着走着,发现一所小房子。
房子孤零零立在那儿,门窗紧闭,像被施了魔法。
“就在这儿住吧。”
三哥说,“便雅明年纪小,留在屋里看家,我们出去找吃的。”
便雅明点点头,看着哥哥们扛着弓箭离开。
他们在森林里打猎,野兔窜过,狍子“咚咚”跑远,还有各色鸟儿“扑棱棱”飞,只要能吃,都带回小屋。
便雅明在家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在林子里画出细细的线。
就这么过了十年,森林里的树叶落了又长,溪水冻了又化,他们在小屋里住着,倒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只是偶尔想起王后,心里会“轻轻”疼一下。
……(二)这些年里,王后生下的那个小姑娘渐渐长大了。
这孩子心眼儿纯得像泉水,模样也俏,额头上还有颗金星星,“闪闪”发亮,走到哪儿都像带着小太阳。
一天,宫里大扫除,小姑娘帮着收拾衣物,从柜子里翻出十二件男衬衫。
衬衫料子不错,就是尺寸小,她拿着衬衫“哗哗”抖了抖,问王后:“妈妈,这十二件衬衫是谁的呀?
爸爸穿太小啦。”
王后接过衬衫,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声音闷闷的:“好孩子,这是你十二个哥哥的。”
“我的哥哥?”
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们在哪儿呀?
我怎么从没见过?”
王后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只有上帝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外头流浪,连个安稳的家都没有。”
说着,便带她去了那间密室,钥匙“咔哒”一转,门开了。
十二副棺材还在原地,刨花“静静”铺着。
“这些棺材本是给你哥哥们准备的,”王后把前因后果说了,“在你出世前,他们就偷偷跑了。”
小姑娘听完,攥紧拳头:“妈妈别伤心,我去找他们!
一定把哥哥们带回来!”
她揣上那十二件衬衫,告别王后,独自走进大森林。
走了一天一夜,鞋底磨得“沙沙”响,天黑时,终于看见那所孤零零的小房子。
她推开门,“吱呀”一声,屋里走出个男孩。
男孩见了她,眼睛瞪得溜圆——这姑娘穿着华美的裙子,额头上的金星“亮亮”的,像画里走出来的。
“你从哪儿来?
要去哪儿?”
男孩问。
“我是公主,”小姑娘轻声说,“来找我的十二个哥哥,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
她掏出衬衫,“这是他们的。”
男孩一看,突然笑了,眼睛里闪着光:“我叫便雅明,是你最小的哥哥呀!”
小姑娘“哇”地哭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便雅明也红了眼眶,兄妹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哭了一会儿,便雅明拉着她的手,脸色慢慢沉下来:“妹妹,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们十二个哥哥发过誓,见了女孩就要让她流血,因为我们就是被一个女孩害得流浪的。”
小姑娘仰起脸,眼神很坚定:“只要能救哥哥们,我不怕流血。”
“不行!”
便雅明赶紧摆手,“你藏到桶下面去,等哥哥们回来,我去跟他们说。”
小姑娘听话地钻进桶里,桶盖“咚咚”盖好。
傍晚,十一个哥哥回来了,肩上扛着猎物。
他们刚坐下,便雅明就说:“今天有新鲜事,你们准不知道。”
“啥新鲜事?
快说!”
哥哥们齐声问,手里的烤肉“滋滋”冒油。
“你们得先答应我,见了第一个女孩,饶她一命。”
便雅明说。
“行!
饶就饶!”
哥哥们催着,“快讲呀!”
便雅明掀开桶盖,小姑娘“慢慢”走出来,额头上的金星在油灯下“闪闪”的,裙子上的花边“轻轻”晃动。
哥哥们都看呆了,手里的肉“啪嗒”掉在地上。
“这是……我们的妹妹?”
大哥结结巴巴地问。
“是呀!”
便雅明笑着说。
哥哥们“呼啦”围上来,你拉着她的手,我摸着她的头,亲了又亲,眼里的火气早没了,只剩下欢喜。
从那以后,小姑娘就和便雅明留在家里。
十一个哥哥照旧去森林打猎,带回的猎物“挂”满墙,便雅明就帮着剥皮收拾,小姑娘呢,捡来柴火“噼啪”烧着,采来野菜“洗洗”干净,锅架在火上“咕嘟咕嘟”炖着肉汤。
等哥哥们回来,饭总是热乎乎的,小屋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上的白单子“平平整整”,连墙角的灰尘都擦得“亮亮”的。
哥哥们每次进门,闻着饭菜香,看着整洁的屋子,心里都暖烘烘的。
他们常说:“有妹妹在,这儿才像个家呢。”
……(三)森林深处的魔法小屋旁,十二朵百合花在风里晃着花瓣,像十二支小蜡烛。
小妹妹瞅着哥哥们酒酣耳热的脸,心里首发痒:“摘下来送他们,定能让他们更欢喜。”
指尖刚触到花瓣,“唰”的一声,杯盘落地的脆响混着翅膀扑棱的轰鸣炸开——十二个哥哥化作十二只乌鸦,黑羽扫过树梢,转眼没入云层。
小屋和园子“嗖”地消失,只剩空荡荡的林地围着她。
“蠢丫头。”
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从树后挪出来,枯枝似的手指点着地面,“那花儿是你哥哥们的魂灵。
现在好了,他们成了乌鸦,永世不得翻身。”
小妹妹的眼泪砸在衣襟上,洇出小水斑:“没别的法子了?”
“有。”
老太婆的眼珠转得像两颗老核桃,“七年不说话,不笑。
漏一个字,差一刻钟,他们就会被你的声音劈成灰。”
小妹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能。”
她找了棵老橡树,爬上去纺线。
纺锤“嗡嗡”转着,线轴“哒哒”吐着银丝。
她的金星星额角在树影里闪,像颗憋着光的小石子。
这天,马蹄声“得得”踏碎林静。
年轻国王的狼犬“汪汪”扑到树下,尾巴扫得落叶翻飞。
国王仰头,望见树杈间的她,喉结动了动:“你是谁?
愿做我的王后吗?”
她垂眸,轻轻点头。
国王爬上树,指尖碰着她的裙角,像碰着易碎的蛛网。
宫里的婚礼鼓乐“咚咚锵锵”,她穿着白纱,金星星在红烛下跳。
国王想逗她笑,讲了三筐笑话,她嘴唇抿得像块鹅卵石;侍女捧来蜜糕,她也只小口小口嚼,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国王的母亲,那个总裹着黑披肩的老太婆,天天在国王耳边磨:“一个不笑不说话的木头,指不定是妖精变的。”
国王起初皱眉:“她救过我,心善。”
可老太婆天天说,像只苍蝇“嗡嗡”绕,他眼里的光渐渐淡了。
三年后的一个寒夜,老太婆举着沾了灰的纺锤喊:“看!
她用妖法咒人呢!”
国王盯着那纺锤,突然吼道:“带下去,火刑!”
庭院里,柴堆“噼啪”燃起来。
她被绑在木桩上,白裙沾了灰,金星星蒙了层雾。
国王站在塔上,指甲掐进石栏——他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像在数着什么。
“七……年……”最后一个音节消散的瞬间,“嘎——”十二声鸦鸣刺破夜空。
黑羽旋风般卷过火焰,落地时“噗”地绽开人形。
十二个哥哥抄起长矛,“铛”地挑开锁链,将她护在中间。
“哥……”她的声音又哑又涩,像生了锈的门轴。
“傻妹妹。”
大哥的胡茬蹭着她的额头,“我们回来了。”
国王冲下塔楼,靴子踩得石阶“噔噔”响:“你……你能说话了?”
她笑了,金星星亮得晃眼:“陛下,我是为了救哥哥们呀。”
后来,老太婆被塞进铁桶时,毒蛇“嘶嘶”吐信,热油“咕嘟”冒泡。
而十二朵百合花重新开在王宫花园里,风一吹,就晃出十二道人影,和国王、王后的笑声缠在一起,甜得像浸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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