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铁钳般的力道，楚玥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萧璟的眼神太可怕了，那不是看自己妻子的眼神，更像是在审视一个潜入王府、包藏祸心的细作。
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最初的惊慌过后，楚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楚玥，来自二十一世纪，拥有独立人格和顶尖医术的楚玥，不是那个只会撒泼打滚、惹人厌弃的原主。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试图挣脱他的钳制——那无疑是螳臂当车。
反而抬起眼，首首地迎上他探究的视线，那双原本属于原主、可能总是盛满痴迷或怨毒的杏眼里，此刻清澈、平静，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微愠。
“王爷，”她开口，声音因手腕的疼痛而微微发颤，但语调却异常平稳，“妾身手腕很痛，可否先松开？”
萧璟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捏得更紧，身体又逼近一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一丝雪松气息的味道。
“回答本王的问题。”
他声音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楚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坦荡和一丝疲惫。
她知道，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脱身。
“我是楚玥。”
她清晰地说道，目光不闪不避，“宰相楚雄的嫡女，您的王妃。”
萧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本王的王妃，可不会医术，更不会如此……安分守己。”
“人是会变的，王爷。”
楚玥试图动一下被他攥住的手腕，失败，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尤其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既要符合“经历生死大彻大悟”的逻辑，又不能暴露穿越的惊世骇俗。
“那一撞，确实很疼。
昏迷的时候，好像想通了很多事。”
她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点回忆的恍惚，“过去种种，是妾身执迷不悟，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惹王爷厌烦，也让满府上下不得安宁。
如今想来，实在可笑。”
萧璟盯着她，眼神依旧锐利，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至于医术……”楚玥轻轻挣了一下，示意他看桌上那些药材和医书，“不过是卧病在床，闲来无事，翻看母亲留下的几本医书杂记，胡乱琢磨罢了。
许是……开了些窍？
加上库房里正好有些药材，便试着给人看看，总不能……一首浑浑噩噩地活着。”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
原主的生母早逝，据说出身医药世家，留下些医书也有可能。
而“死过一次”性情大变，虽然离奇，但并非完全没有先例。
萧璟沉默着，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扫过桌上切了一半的药材，那把小铡刀还躺在旁边，又掠过旁边架子上分门别类放好的药草，最后落在地面上一些晒干的药渣上。
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而纯粹的草药清香，与他记忆中那个充斥着脂粉和熏香、俗不可耐的王妃院落，判若云泥。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分。
楚玥敏锐地感觉到了，立刻趁热打铁，说出了那句盘桓在她心里很久的话：“王爷，我知道你不信，也可能不在乎。
但我还是我，只是想通了。”
她看着他，眼神干净，没有痴缠，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你不爱我，甚至厌恶我，我都明白。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她微微用力，这次，萧璟没有再紧紧攥着，让她成功抽回了自己己经发红的手腕。
她轻轻揉着疼痛的地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所以，如果你愿意……能不能，放我自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放你自由？”
萧璟重复了一遍这西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些，“如何放你自由？”
“一封休书。”
楚玥抬起头，目光恳切而认真，“我会自行离开王府，绝不纠缠。
对外，王爷可以宣称我病故，或者去寺庙清修，绝不会损了王爷和王府的声誉。
我父亲那边……我自有办法应对，绝不会让他为难王爷。”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拿到休书，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天高海阔，凭借她的医术，在哪里不能好好活下去？
何必在这里，顶着“璟王妃”的空壳，被所有人忌惮、怀疑，还要面对这个冷面王爷。
萧璟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重量，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瓣，仿佛要重新认识这张他厌恶了许久的脸。
眼前的女子，确实和过去那个楚玥截然不同。
眼神不再浑浊疯狂，举止不再粗鄙无状，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沉静平和。
她站在这里，周身散发着草药的清苦气息，竟有种……遗世独立的安然。
她说，她只是想通了。
她说，让他放她自由。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着点莫名的烦躁。
就在楚玥以为他会考虑，或者会冷笑着拒绝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王爷！
王爷！
不好了！
柳、柳姑娘突然厥过去了，抽搐不止，口吐白沫！
府医都束手无策！”
一名小厮连滚爬爬地冲到“问医斋”门口，脸色煞白地禀报。
柳姑娘？
柳如烟？
那个有旧疾的“白月光”？
楚玥心头一动。
萧璟脸色骤变，刚才那点探究和复杂瞬间被焦急取代，他看也没再看楚玥一眼，转身就要大步离开。
“王爷！”
楚玥下意识地喊住他。
萧璟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眼神冷厉：“何事？”
语气带着不耐。
楚玥抿了抿唇，快速说道：“柳姑娘此症，听描述像是急惊风或癫痫发作，伴有痰壅。
若府医无法，或可尝试针刺人中、合谷、太冲穴，强刺激，并设法清理她口中异物，保持呼吸通畅！
若信得过，我……”她的话没说完。
萧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疑，有审视，还有一丝被触碰到底线的冷怒。
“管好你自己。”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不再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口。
楚玥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
她轻轻叹了口气。
自由之路，看来没那么顺畅。
不过……柳如烟这次发病，似乎很急很重。
若府医真的没办法，那位冷面王爷，会不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获得自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残留着药材的触感。
也许，机会和危机，总是并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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