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挣扎?
拿头挣扎吗?
他现在连个头都没有!
混乱的感官风暴中,林序残存的意识像个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高速甩干的倒霉蛋,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无法形成。
然而,就在这意识彻底“格式化”的前一秒,他二十五年的人生经验,尤其是作为一名资深程序员的思维定式,与求生的本能诡异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件刻在DNA里的事——调试(Debug)。
眼前这片混乱到狗屎一样的信息海洋是什么?
是BUG!
是垃圾数据!
是该死的内存泄漏!
要想程序跑起来,就得先找到一个稳定、可识别、不会被污染的全局变量!
一个……只属于“林序”的,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记忆!
快想!
快想!
无数记忆碎片如乱码般飞速闪过:第一次高考失利的沮丧,大学食堂里难吃的青椒炒肉,第一次牵手的女孩掌心的温度……这些记忆太复杂,附着的情感太多,刚一出现就被周围的混乱数据流瞬间冲刷得支离破碎。
不行!
要更简单、更纯粹、更基础的!
一个……开天辟地的记忆!
……R国,樱都。
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穿着校服的少女趴在病床边,握着母亲枯瘦的手,无声地哭泣。
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曲线平稳得像一条首线,己经持续了三年。
突然,少女感觉母亲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母亲的脸和旁边的仪器。
一切如常。
但她没有放弃,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母亲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找到了!
在亿万繁杂的碎片中,林序终于抓住了那个瞬间!
那是大学时代,一间又旧又暗的机房。
空气里弥漫着老旧CRT显示器和汗水的味道。
他坐在一台满是雪花点的黑底绿字屏幕前,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敲下了人生中第一行可执行代码。
`printf("Hello, World!");`当他按下编译运行键,那行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字符出现在屏幕上时,一种纯粹的、创造“秩序”的喜悦,如电流般击中了他。
就是这个!
键盘敲击的触感,代码编译通过的狂喜,这个由他一手创造的、逻辑完美的瞬间,成为了他在无尽混沌中唯一的武器。
“给我……凝!”
林序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死死抓住这个记忆,并粗暴地将其“放大”。
键盘、显示器、那张被学长刻满了“到此一游”的木质桌面……他开始以这段记忆为核心,在他混乱的意识周围,强行“复现”出他毕业后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公寓书房。
每一个被他从记忆深处榨出来的细节,都像一块砖,为他构筑起一道脆弱到可笑的屏障。
书桌上,那个他最喜欢的科幻动画《星尘远征》主角“伊娃船长”的摇头娃娃,也被他费力地“想”了出来。
……M国,雾都。
时代广场,巨大的商业广告屏幕上,正播放着最新款汽水的绚丽广告。
突然,其中一块巨屏“滋啦”一声,画面瞬间变成了一帧无法解释的、嘈杂的黑白雪花点,就像老式电视机收不到信号的样子。
仅仅一秒后,屏幕又恢复了正常。
监控中心的技术人员打着哈欠,将这次异常记录为一次偶发的信号干扰。
……“巢穴”空间里,林序的书房摇摇欲坠。
外界的感官洪流依旧在疯狂冲击,每一次拍击,都让“书房”的墙壁上浮现出半透明的甲壳纹路;显示器上,“Hello, World!”的字样正不安地扭曲,边缘隐隐化作蠕动的虫足。
林序必须像个最偏执的强迫症患者,拼命维持着每一个细节的“正确”。
键盘必须是108键,鼠标上的划痕必须在左键偏上的位置,伊娃船长的脑袋必须是歪向右边三十五度!
这种高强度、像素级的精神对抗,暂时将外界那足以逼疯任何智慧生命的精神混沌,隔绝在了这方寸之间。
林序在摇摇欲坠的书房里获得了片刻喘息,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由记忆构筑的避难所只是一个脆弱的蛋壳。
外界的风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发现了“异物”的免疫系统,正在积蓄着更猛烈的下一波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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