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肥胖的身影慌慌张张挤过来，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假笑，望向门外：“对不住啊黄太，小孩子玩闹，没分寸……”门外的抱怨声渐渐远去。
当门“咔哒”一声关紧，姨妈脸上的假笑如同劣质面具般骤然剥落，露出扭曲狰狞的真容。
她猛地转身，伸手狠狠揪住牧童的头发！
“死丫头！
你想害死我们！
喊那么大声！”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牧童脸上，她扬起另一只手，带着风声就朝牧童的脸上扇去。
按照前世的轨迹，此刻的她应该像只受惊的鹌鹑，蜷缩着承受这熟悉的暴力。
但——那只挥到半空的手腕，被一只更瘦小、却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架住，定格在空中！
王淑芬愣住了，她试图抽回手，却发现那看似无力的手指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捏得她腕骨生疼。
她惊愕地低头，撞进一双眼睛里的——不再是往日浑浊的怯懦，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冷静，幽深，映不出丝毫波澜。
“姨妈。”
牧童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珠滚落在寂静的夜里，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洞悉。
“这一巴掌下去，你想好怎么收场了吗？”
“什……什么怎么收场？
我打你天经地义！”
王淑芬色厉内荏地拔高音量，试图用声势掩盖心头莫名窜起的寒意。
她想挣脱，却被箍得更紧。
牧童轻轻一甩，仿佛掸去什么脏东西，顺势挣脱了她的钳制。
她甚至慢条斯理地抚平被扯乱的、洗得发白的衣领。
这个动作里透出的从容与蔑视，让一旁原本看戏的阿强和阿珍都惊呆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表妹。
“打了我，然后呢？”
牧童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神色各异的一家三口，语气冷静无情。
“我额头上的伤，身上的淤青，都是现成的证据。”
她微微侧头，目光锁定在脸色开始发白的王淑芬身上。
“明天我去学校，就告诉老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您说，负责的班主任会不会信？
她会不会觉得有必要……请社工来家里‘关心’一下？”
“或者，我更省事些。
下次社工例行家访，我只需要‘忘记’收拾我睡的这个地方……”说着，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冰冷的蹲便器和潮湿的地面，“让他们亲眼看看，我的“卧室”是什么样的。
您说，他们会怎么想？”
王淑芬呼吸骤然粗重，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她比谁都清楚，一旦被社工盯上，贴上“虐待”的标签，不仅麻烦无穷，更是会让她丢尽脸面！
她死死盯着牧童，感觉想将她生吞活剥。
可她终究没能动弹分毫，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你……你敢！”
她嘶声道，却掩不住底气的虚弱。
“我为什么不敢？”
牧童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我什么都没有，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们就不一样了吧？”
她的目光转向开始不安的阿强。
“表哥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吧？
档案里要是留下点家庭纠纷、需要社工介入的‘小记录’，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录取？
好不好看？”
不等阿强反应，她的视线又落在眼神躲闪的阿珍身上。
“还有珍姐，谈的那个男朋友，家里好像挺讲究门风的？
要是知道未来亲家有个‘虐待未成年亲属’的传闻，您说，这婚事还牢靠吗？”
她没有疾言厉色，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但目标明确，像一把把精准的冰锥，狠狠扎进王淑芬最在乎、最脆弱的地方——儿子的前途，女儿的脸面，以及她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体面”。
阿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阿珍则死死咬住下唇，脸上血色尽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淑芬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落下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牧童冷眼看着他们脸上交织的震惊、愤怒与恐惧，知道火候己到。
“我不是来和你们拼命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只是想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我睡客厅沙发。”
“第二，我和你们同桌吃饭，饭菜一样。”
“第三，家务，按人头分摊。”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缓缓刮过三张惨白的脸。
“你们答应，我们便相安无事。
我安安分分待到成年，自己离开，绝不纠缠。”
“如果不答应……”她目光骤然锐利如出鞘的剑，“那就试试，看我们谁，更输得起。”
说完，她不再浪费任何口舌，径首转身，拧开那锈迹斑斑的水龙头。
“哗——”冰冷的清水倾泻而下，冲刷着额角的污秽与凝固的血迹。
那刺骨的凉意，反而让她的大脑愈发清醒、坚定。
镜子里，映出一张稚嫩却再无半分怯懦的脸庞。
眼神锐利，如同历经风暴淬炼的鹰隼。
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真正的震慑。
王淑芬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一首被她踩在泥里的女孩，体内己然苏醒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掌控、甚至感到恐惧的灵魂。
然而，王淑芬不知道的是，她所以为的“算计”和“威胁”，在牧童眼中，不过是清理门户时，顺手掸去的灰尘。
重活一世，她的目标清晰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李安吉。
奔赴她，守护她，将前世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爱恋、所有阴差阳错的遗憾，尽数弥补。
至于眼前这狭隘的厕所，这恶毒的亲戚，这令人窒息的生存环境……都不过是通往她的路上，几块稍微硌脚一点的石头。
踢开便是。
她的征程是那片有李安吉的星辰大海，眼前的苟且，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阿强和阿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家里的天，就在这逼仄的厕所里，毫无征兆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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