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手腕蔓延至全身,像一条毒蛇,缠得他几乎窒息。
沈清辞被两个保镖几乎是半拖着塞进了车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别墅里最后一点暖光,也隔绝了他过去三年视为全部的世界。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城市冷漠的轮廓。
他瘫坐在座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些熟悉的街景变得陌生而扭曲。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林乔矫揉造作的惊呼,和陆北辰那句冰冷刺骨的“疯子”。
疯子……这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怎么会是疯子?
他只是爱一个人,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自我。
他记得陆北辰胃痛时他彻夜不眠的守候,记得他心情不好时自己笨拙地跳一支舞想逗他开心,记得他每一次短暂的温柔带来的巨大狂喜……这些,难道都是疯子的臆想吗?
车子驶离市区,灯火渐稀,黑暗如同浓墨般涌来。
道路开始颠簸,两旁的树木影影绰绰,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恐惧终于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比刚才的麻木更令人窒息。
“要去……哪里?”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前排的保镖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没有回答。
未知的恐惧啃噬着他的神经。
青山精神病院……他只在模糊的传闻里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的地方。
陆北辰真的……要把他关在那里吗?
就因为他推了林乔?
就因为那个被打碎的花瓶?
不,不仅仅是这样。
是因为那份“精神鉴定报告”。
他什么时候做过那种鉴定?
是谁?
是林乔?
还是……陆北辰早就想摆脱他,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疼得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掩盖内心的崩裂。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
眼前是一栋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灰白色建筑,围墙高耸,铁门紧闭,只有几扇窗户透出惨白的光,像怪兽窥探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
铁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地狱之门洞开。
他被带下车,晚风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
办理入院手续的过程冰冷而高效,像在处理一件废弃物品。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询问,保镖机械地回答,而他,像一个局外人,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病情”,定下自己的“罪名”。
“根据陆先生提供的鉴定报告,患者沈清辞患有重度妄想症和情感障碍,具有攻击倾向,需要封闭治疗。”
攻击倾向?
他只是想保护母亲唯一的遗物……手续办完,一个穿着白色护工服、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过来,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漠然。
“跟我来。”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那声闷响,如同敲响了他命运的丧钟。
走廊很长,灯光昏暗,墙壁是压抑的淡绿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底色。
两旁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怪异的哭嚎或尖笑,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他被带进一个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铁床,一个简陋的柜子,和一个小小的、装着铁栏杆的窗户。
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味更浓了。
“这是你的房间。
晚上不要随意走动,按时吃药。”
护工说完,便转身离开,锁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沈清辞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地板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他却感觉不到。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汹涌地流淌。
他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这里没有烛光,没有牛排,没有红酒,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那个他爱了三年、视为救赎的男人,亲手把他推进了这个深渊。
“北辰……” 他在极致的恐惧和悲伤中,竟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你只是一时生气……对不对?
你会来接我出去的……对吗?”
窗外,风声大作,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