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对上的那一刻，沈厌和苏轻染之间的空气彻底变了。
先前那种“魔头挑衅圣女”的幼稚戏码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周围小娃娃们的哭声、保育嬷嬷温柔却遥远的安抚声，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在这片充斥着奶香和灵气的幼稚园里，两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唯一的“自己人”。
沈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颗因为“他乡遇故知”而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魔尊的矜持让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失态，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打量着苏轻染，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恶趣味，多了几分……嫌弃？
“医学生？”
沈厌撇了撇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啧，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跟咱们魔道……不太搭吧？”
他下意识还想端着前世魔尊的架子。
苏轻染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那眼神里的嫌弃比沈厌只多不少：“得了吧你，还魔道？
看看你现在这五短身材，奶膘都没退干净，吓哭几个真小孩就真当自己是魔尊了？”
她精准地戳破了沈厌的伪装，然后慢悠悠地补充道，“再说了，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我可是根正苗红的青云宗圣女，天生道体，前途无量。
你嘛……看样子也就是个普通内门弟子苗子？”
这话戳到了沈厌的痛处。
他这身体资质似乎不错，但跟传说中的“天生道体”一比，显然不够看。
他小脸一黑，哼了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
本座……我那是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到天天在幼儿园抢小朋友糖吃？”
苏轻染毫不留情地拆台，嘴角噙着戏谑的笑，“行了，别摆谱了。
现在这情况，咱俩半斤八两，都是莫名其妙穿了黄口小儿身的倒霉蛋。
内斗有意思吗？”
沈厌被噎得说不出话。
确实，在这个修仙世界，他们两个“异类”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前世身份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你说怎么办？”
苏轻染环抱双臂，虽然个子矮矮，却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简单。
第一，停止你那些幼稚的恶作剧，太掉价了，看着都嫌丢我们穿越者的脸。
第二，信息共享。
我们得尽快搞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青云宗的地位，修炼体系，还有我们这身体的原本身份有没有什么麻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严肃和狡黠：“结盟。”
“结盟？”
沈厌挑眉。
前世的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或者以绝对力量驱使下属，结盟这个词，对他有些陌生。
“当然要结盟！”
苏轻染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说道，“你看，我们情况特殊。
身体是小孩，灵魂是成年人，还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和知识。
这既是优势，也是巨大的隐患。
一旦暴露，天知道会被当成夺舍的邪魔烧了，还是被拉去切片研究。”
“你我联手，可以互相打掩护。
比如，我表现出一些‘早慧’，你可以用‘顽劣但天赋异禀’来解释你的异常。
我们一明一暗，也好打听消息。
而且，修炼一途，凶险莫测，有个信得过的人互相照应，总比单打独斗强。
毕竟——”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厌，“在这个世界，我们才是真正的‘老乡’。”
沈厌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苏轻染说得很有道理。
前世尔虞我诈的经验告诉他，一个可靠的盟友在陌生环境中的价值无可估量。
尤其这个盟友，同样来自现代，有着相似的思维模式和底线，沟通起来几乎没有障碍。
“好。”
沈厌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很快做出了决定，“结盟可以。
但约法三章。”
“说。”
“第一，互不干涉内部事务。
你修你的仙，我寻我的魔……呃，我走我的路。”
沈厌及时改口。
“可以，只要不危害对方利益和安全。”
苏轻染点头。
“第二，信息透明，不得故意隐瞒关键情报。”
“这是自然，盟友的基础。”
“第三，”沈厌盯着苏轻染的眼睛，带着一丝前世魔尊的压迫感，“若有朝一日，利益发生根本冲突，联盟可散，但不得背后捅刀。
否则……否则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苏轻染接得飞快，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医学生特有的认真劲儿，“这点操守我还是有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初步的认可。
没有击掌，没有歃血为盟，但在这一刻，一份基于现实需求和“老乡”情谊的战略合作协议，在这青云宗幼儿园的角落里，无声地达成了。
联盟既定，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沈厌一屁股坐在苏轻染旁边的蒲团上，抓了抓自己柔软的头发，叹气道：“所以，我们现在真要老老实实从幼儿园开始混起？
这也太慢了！”
“急什么。”
苏轻染倒是很淡定，拿起一块新的灵糕递给他，“既来之，则安之。
幼儿园有幼儿园的好处。
这里安全，资源充足，正好给我们适应环境和打基础的时间。
你难道想首接出去面对外面那些动辄几百几千岁的老怪物？”
沈厌想了想那些可能存在的青云宗长老，打了个寒颤，接过灵糕啃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不错，灵气温和，入口即化。
“你说的对。”
他含糊地承认，“那我们现在干嘛？
总不会真要去玩那些积木吧？”
他嫌弃地指了指不远处色彩鲜艳的灵木积木。
苏轻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当然不。
我们的‘学习’，可以从现在开始。”
她示意沈厌靠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我这些天观察，这育幼堂的保育嬷嬷，偶尔会教授最基础的呼吸法，说是能强身健体，滋养经脉。
虽然是最粗浅的东西，但对我们理解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也就是‘灵气’，很有帮助。”
沈厌眼睛一亮：“你是说……没错。”
苏轻染点头，“我们可以假装跟着学，实际上用我们成年人的理解和领悟力去剖析它。
这比那些真正的小孩效率高多了。
而且，我怀疑这所谓的‘基础呼吸法’，可能就是修仙的入门钥匙。”
正说着，一位面容慈和的女修嬷嬷走了过来，看到刚刚还闹得鸡飞狗跳的沈厌此刻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圣女旁边吃东西，而圣女也没有排斥的意思，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呀，小沈厌今天真乖，和轻染姐姐玩得很好呢。”
嬷嬷欣慰地说，“来，孩子们，休息时间到了，我们一起来做‘小树苗呼吸法’好不好？
让身体像小树苗一样吸收阳光雨露，快快长大~”随着嬷嬷的号召，其他哭累了或玩累了的小豆丁们纷纷摇摇晃晃地聚拢过来，依葫芦画瓢地摆出各种歪歪扭扭的姿势。
沈厌和苏轻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真。
他们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盘膝坐下，双手搁在膝盖上，模仿着嬷嬷的节奏，“吸气……呼气……”沈厌摒弃杂念，将微弱的神魂之力集中，仔细感受着随着呼吸，空气中那丝丝缕缕渗入身体的清凉气息。
这就是灵气？
果然与前世修炼的暴戾魔元不同，中正平和，充满了生机。
而苏轻染，作为“天生道体”，对灵气的感知似乎更为敏锐。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轻轻颤动，周身仿佛有肉眼难辨的微弱光点在缓慢汇聚。
嬷嬷看着这两个格外“专注”的孩子，尤其是平日里调皮捣蛋的沈厌竟然也做得有模有样，更是心花怒放，教得越发卖力。
一套简单的呼吸法做完，孩子们一哄而散。
沈厌和苏轻染却依旧坐在原地，默默回味。
“感觉到了吗？”
苏轻染轻声问。
“嗯。”
沈厌点头，内心有些震动，“很微弱，但确实能引入体内。
这修炼方式，有点意思。”
“这只是最基础的。”
苏轻染分析道，“像是广播体操的预备节。
真正的修炼功法，肯定复杂玄妙得多。
不过，有这个开头，我们至少不再是睁眼瞎了。”
接下来的日子，青云宗育幼堂的保育嬷嬷们惊喜地发现，最让人头疼的“小魔头”沈厌，不知为何突然转性了。
他虽然依旧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天真烂漫，偶尔眼神里还会闪过让嬷嬷们心里嘀咕“这娃心思有点重”的光芒，但至少不再故意捣蛋吓哭别人了。
他变得……安静了许多，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和苏轻染待在一起。
两人也不怎么玩耍，常常就是并排坐着，看似在发呆，或者小声嘀嘀咕咕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有时他们会对着一些普通的花草石头看半天，有时则会模仿着保育嬷嬷教导的一些粗浅动作，比划得异常认真。
在嬷嬷们看来，这或许是圣女殿下天生的祥和气息感化了顽劣的沈厌，是件大好事。
只有沈厌和苏轻染自己知道，他们的“幼儿园”生活，己经开启了全新的副本。
他们利用一切机会，从保育嬷嬷偶尔的闲聊中，从路过弟子只言片语的交谈中，像海绵一样汲取着关于这个修仙世界的信息。
他们知道了青云宗是当今修仙界的泰山北斗，宗主云鹤真人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知道了修炼境界大致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每个境界又分前、中、后期乃至圆满。
知道了“天生道体”是万年难遇的顶级资质，苏轻染己被内定为下一任宗主的亲传弟子，只等年纪稍长，正式拜师。
他们也知道了，沈厌这具身体，似乎是某个附属修仙家族送来的子弟，资质上佳，但比起苏轻染，就显得普通了许多。
这些信息，被两人默默记下，反复分析。
“看来，你抱上了一条金大腿啊，圣女殿下。”
某天，趁着午休无人注意，沈厌用气音对旁边的苏轻染说，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调侃。
苏轻染闭着眼，看似在睡觉，嘴唇却微微翕动：“金大腿也是压力山大。
万众瞩目，以后想苟都难。
倒是你，普通弟子身份，更方便暗中行事。”
“嗯。”
沈厌表示同意，“你在前台吸引火力，我在幕后……积累资本。”
“积累资本可以，但别想着走老路炼什么魔功。”
苏轻染警告道，“这身体是正道胚子，乱来大概会死得很惨。
而且，这个世界的灵气和规则，未必支持你前世的功法。”
“知道了知道了。”
沈厌有些不耐烦，“我又不傻。
重活一世，换个活法也不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不过，正道功法……若都是这般温吞水，也未免太无聊了。”
“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等我们真正接触到高阶功法，或许能结合我们前世的认知，走出点不一样的路子呢？”
沈厌听得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有意思！
苏轻染，我突然觉得，这个盟结得……真他妈值！”
苏轻染嘴角微勾，没有回答，但心情显然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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