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栋冰冷的别墅里走出来的。
他像个孤魂野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整夜。
脸上胡子拉碴，眼袋深重，那双曾经闪烁着睿智和野心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死灰一片。
身上那套皱巴巴的西装，沾了灰尘，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散发着一股落魄的酸腐气。
天亮了，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
“不行，我得活下去，还得给儿子抚养费……”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最后一点求生欲。
他找了个公共厕所，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不堪、仿佛老了二十岁的男人，他咬了咬牙。
必须找工作！
他翻出手机里那份精心制作，却己许久未更新的电子简历。
曾经的“星辰科技CEO”、“年度创业青年”这些头衔，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他删掉了大部分辉煌履历，只保留了一些基础的管理和业务经验，开始海投。
要求一降再降，从项目经理降到部门主管，再到普通职员。
很快，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大的贸易公司给了他面试机会，职位是“销售顾问”。
李默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身怎么捋也捋不平整的西装，走进了那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
面试间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HR，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化着精致的浓妆，戴着夸张的金属耳环，手指上做了繁复的美甲，正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她瞥了一眼走进来的李默，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李默？”
她拿起简历，扫了一眼，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是，您好。”
李默努力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容。
“西十二岁？”
女HR的尾音扬得老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来应聘销售顾问的，一般都是二十五到三十五岁。
您这年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李默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笑容：“年龄不是问题，我的经验相对丰富，而且……经验？”
女HR首接打断他，用她那镶着水钻的长指甲，啪啪地点着简历，“你这履历……空白了快一年？
这一年干嘛去了？
在家躺平吗？”
“我之前自己创业，后来公司……”李默试图解释。
“哦，创业失败了啊。”
女HR了然地撇撇嘴，那表情分明在说“果然如此”，“所以说嘛，现在这经济环境，瞎创什么业啊，老老实实打工不好吗？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李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在桌子下悄然握紧。
女HR像是审犯人一样，继续发问：“看你之前还干过CEO？
啧啧，那你这心态能摆正吗？
能让比你小十几岁的人管着你？
让你端茶递水跑腿，你能拉下这张老脸？”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得李默体无完肤。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对方踩在脚下，还用力碾了几下。
“工作需要的话，我没问题。”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哼，”女HR轻哼一声，身子往后一靠，抱着手臂，“我们这销售顾问，底薪三千五，全靠提成。
每天要打两百个有效电话，拜访三个客户，每周汇报总结。
风吹日晒，跑断腿，磨破嘴。
你这身体，吃得消吗？
别干两天就趴窝了，我们还得给你报销医药费。”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中年人”体力和能力的质疑。
李默沉默了。
三千五，在现在这个城市，连租个像样的单间都困难。
“怎么？
嫌少？”
女HR捕捉到他的表情，嗤笑道，“大叔，现实点吧。
就你现在这情况，有公司肯要你就不错了。
你知道现在年轻人多拼吗？
996都是福报！
你空窗期长，年纪大，还没啥特别对口的技能，除了我们这种岗位，你还能找到啥？”
她把手里的简历随手往旁边一扔，那动作轻蔑至极，仿佛扔掉的是一张废纸。
“行了，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你要是觉得能干，就回去等通知。
不过嘛……”她拖长了语调，上下打量着李默那身寒酸的打扮，“我个人建议你啊，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保安、保洁之类的活儿，可能更适合你。
下一位！”
李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
身后似乎还传来那女HR和同事的嗤笑声：“……西十二岁还来找销售工作，真敢想……”阳光依旧刺眼，但李默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那些步履匆匆的年轻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中年人是何等的残酷和不友好。
活下去的路，真的越来越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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