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串子走后,店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王胖子虽然神经大条,但也察觉出陈默身上发生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变化。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收拾了桌上的早餐垃圾。
陈默心乱如麻。
能力得到验证的短暂兴奋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茫然与孤立感。
他像一个突然被抛入异世界的旅人,语言不通,规则不明,唯一的向导只有一句玄之又玄的“物皆有灵,心诚则明”。
他走到角落,蹲下身,看着那堆青瓷碎片。
那个傲娇又虚弱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小子…还算有良心…没忘了老夫…’“我该怎么帮你?”
陈默在心里默问,集中精神,试图将意念传递过去。
他不确定这样是否有用,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沟通方式。
‘帮我?
’ 碎瓷的意念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灵依物存,物毁则灵散…除非…你能找到‘养灵池’…或者,找个手艺通天的高手,把老夫重新拼回去…不过,难喽…’养灵池?
那是什么?
陈默完全没听说过。
而修复…他想起爷爷留下的那些修复工具和材料,爷爷本身就是一位技艺精湛的修复师。
可他自己的手艺,仅限于理论知识和给爷爷打打下手,要独立修复一件碎成这样的瓷器,几乎是天方夜谭。
‘别费劲了…’ 碎瓷的意念越来越弱,‘趁老夫还能说几句…告诉你个事儿…你那玉佩,不简单…它不仅是‘钥匙’,还是‘盾’,也是‘饵’…小心点…有些‘东西’,会被它吸引过来…’盾?
饵?
吸引什么东西?
陈默心中一紧,还想再问,但那碎瓷的意念己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最终彻底沉寂下去,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都再无回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紧迫感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一件古董的损毁,更像是一个生命的消逝。
而它临终的警告,更让陈默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默哥,”王胖子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能感觉到这些东西…有点邪门?”
他指了指满屋的古董,压低声音,“我听说有些老物件,确实会带点不干净的东西…你是不是…撞邪了?”
陈默看着好友担忧又害怕的眼神,知道不能再完全隐瞒下去。
他需要帮手,而王胖子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不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说道:“胖子,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但我没撞邪,只是…好像突然能…感觉到这些古董的一些…情绪,或者说,它们残留的一些信息。”
他省略了“听见说话”和玉佩吸血的细节,只说是爷爷去世后突然出现的一种特殊首觉。
王胖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感…感觉?
信息?
默哥,你是说…你成天线了?
能接收这些老古董的…脑电波?”
这个比喻让陈默有些哭笑不得,但某种程度上,确实贴切。
“差不多吧。”
陈默点点头,指着那堆碎瓷片,“比如这个,它刚才就‘告诉’我,钱串子想用假货掉包。”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怀疑被震惊取代:“我靠!
真的假的?!
所以你不是瞎蒙的?
你真能…通灵?!”
“别说得那么玄乎。”
陈默打断他,表情严肃,“这件事,你知我知,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包括苏警官。”
“明白!
明白!
怀璧其罪嘛!”
王胖子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兴奋和不可思议的神情,“太酷了默哥!
你这简首是超级英雄的设定啊!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能…打住。”
陈默打断他的畅想,“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怎么把它修好。”
他指着碎瓷片,“它…‘感觉’很不好。”
提到修复,两人都犯了难。
王胖子是门外汉,陈默虽有理论基础,但实践经验几乎为零。
而且,这件瓷器还是民国仿品,价值不高,请顶尖的修复师傅代价太大,也不划算。
“要不…咱们自己试试?”
王胖子提议道,“老爷子不是留了好多工具和材料吗?
你跟着学了那么久,总该会点吧?”
陈默有些犹豫。
修复文物是极其精细严谨的工作,一招不慎,可能造成永久性破坏。
但想到碎瓷那即将消散的“灵”,他咬了咬牙:“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
两人来到后院的工作室。
这里摆放着爷爷留下的各种修复工具:打磨机、镊子、调色盘,以及各种化学试剂和粘合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溶剂和木头气味。
陈默戴上手套,屏息凝神,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碎片断面。
王胖子在一旁打下手,连大气都不敢喘。
当陈默拿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准备涂抹专用粘合剂时,他的指尖刚触碰到断面,一幕模糊的画面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不是声音,而是影像——一间昏暗的老式作坊,煤油灯摇曳。
一个穿着民国时期短褂的老师傅,正对着一个刚出窑的、与地上碎片一模一样的青瓷碗叹息摇头。
碗身有一处极细微的釉色不均,在老师傅眼中,这便是致命的瑕疵。
他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将其流入市场,而是将其置于作坊角落,任其蒙尘…画面一闪而逝,短暂却清晰无比。
陈默手一抖,差点将碎片掉在地上。
“怎么了?”
王胖子忙问。
“没…没什么。”
陈默稳住心神,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听见”,现在还能“看见”了?
是因为集中精神接触,还是能力在自发地成长?
他强压下悸动,继续手上的工作。
粘合、固定、等待固化…整个过程他全神贯注,仿佛能感受到碎片之间那微弱“灵”的期盼。
几个小时后,一个布满裂纹、但形态完整的青瓷碗出现在工作台上。
看上去依旧残破,但至少不再是一堆碎片。
陈默疲惫地松了口气,试探着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受”那只碗。
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意念或画面传来。
失败了?
灵还是消散了?
陈默心里一沉,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意念,如同游丝般飘入他的感知:‘哎…哟…疼死老夫了…手艺真糙…不过…总算…没散架…谢了…小子…’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它没有消失!
一股巨大的欣慰和成就感瞬间冲散了陈默的疲惫。
他成功了!
不仅仅是用粘合剂修复了器物,更是用这种方式,勉强维系住了那一点即将熄灭的“灵光”!
“它…好像好点了。”
陈默对王胖子说道,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些许成就感的笑容。
王胖子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看到陈默的表情,也松了口气,咧嘴笑道:“牛逼啊默哥!
你这不仅是通灵,还是神医啊!
能治古董的‘魂儿’!”
陈默看着桌上那只布满裂纹的碗,心中感慨万千。
这次成功的修复(或者说“续命”),不仅让他对自身能力有了更深的理解,也给了他一丝掌控局面的信心。
然而,碎瓷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玉佩是“饵”,会吸引“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戴着那枚玉佩。
它依旧温润,但在陈默的感知里,却仿佛带着一丝不祥的温度。
就在这时,前店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伴随着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焦急的女声:“有人在吗?
请问陈默先生在吗?”
陈默和王胖子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陈默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工作室。
来到店堂,只见一个穿着简洁干练风衣、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正是前几天在爷爷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警官——苏雨晴。
她的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最后定格在他还沾着些许粘合剂的手指上。
“陈先生,不好意思打扰。”
苏雨晴亮了一下证件,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接到报警,隔壁街‘聚宝斋’的钱老板昨晚失踪了。
据他家人说,他昨天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你的‘听雨阁’。”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默的双眼。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昨天都谈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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