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醒醒……该上路了。”
李铮在一阵几乎要散架的颠簸和浓烈的酸臭、血腥味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痛欲裂,像是被一柄钝斧劈开了颅骨,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李铮,大唐帝国嫡长子,前皇后所出,原东宫太子!
只因被构陷“巫蛊诅咒父皇”,便被废黜太子之位,削去宗籍,流放三千里外鸟不拉屎的燕山府!
而此刻,他正身处一辆押送囚犯的破旧栅栏马车里,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每一下晃动,粗糙的铁环都会磨破皮肉,带来钻心的疼。
“殿下…殿下…您醒了?”
一个极力压抑着哭腔,带着嘶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李铮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破烂戎装,脸上沾满污迹却难掩清丽轮廓的少女,正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额头的血迹。
她是苏月霜,忠勇侯之女,也是他太子亲卫中唯一一个在他被废后,甘愿自除军籍,披枷带锁随他流放的傻丫头。
记忆融合的剧痛缓缓退去,属于龙国最年轻院士的冷静和理智迅速占据了主导。
穿越了。
而且是地狱开局中的地狱开局!
废太子,流放路,皇帝老子想他死,兄弟盼他亡,满朝文武视他为落水狗,恨不得再踩上几脚,永世不得超生。
“妈蛋的……”李铮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咒骂,院士的涵养也压不住这操蛋的处境。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帘布被粗暴地掀开,一张满是横肉、带着狞笑的脸探了进来,正是此次押送的官差头子,校尉王虎。
“尊贵的太子爷,睡醒了?”
王虎皮笑肉不笑,用手中的马鞭鞭柄,极其无礼地抬起李铮的下巴,“前面就是断头崖了,风景独好,下官奉上头命令,在此地送您最后一程,让您走得‘体面’点。”
他特意加重了“体面”二字,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应声上前,打开车门,就要将李铮拖拽下去。
“王虎!”
苏月霜猛地站起,用她那单薄的身躯挡在李铮面前,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你想干什么?
殿下即便被废,也是天潢贵胄,岂是你能加害的!”
“贱婢!
滚开!”
王虎不耐烦地一鞭子抽过去,“啪”的一声,苏月霜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身子晃了晃,却倔强地不退半步,“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李铮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这傻姑娘……他目光急速扫视周围环境,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丛不起眼的暗紫色藤蔓植物。
“鬼哭藤……汁液有剧毒,皮肤触碰会红肿溃烂,若遇热通过口鼻吸入,可致呼吸麻痹,短时间内毙命……”属于前身太子的博闻强记和现代院士的化学知识瞬间结合,给出了判断。
绝境中的唯一生机!
“月霜,退下。”
李铮开口了,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苏月霜一愣,回头看向他。
李铮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转向王虎,脸上甚至挤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王大人,何必动怒?
成王败寇,李铮认了,只是……临死之前,有个不情之请。”
王虎狐疑地看着他:“死到临头,还想玩什么花样?”
“我怀中有一块贴身玉佩,乃我先母孝仁皇后遗物,价值连城。”
李铮语气缓慢,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唐,“愿赠予王大人,只求一个全尸,埋于黄土,不入这鹰犬之腹!
再给月霜这丫头一条活路,毕竟她与此事无关。”
“玉佩?”
王虎眼中贪婪之光一闪!
皇后的遗物,还是太子贴身珍藏,绝对是稀世珍宝!
他这种人,一辈子也摸不到边儿。
“算你识相!”
王虎狞笑一声,示意兵卒稍待,自己凑了过去,“在哪儿?
自己拿出来!
别耍花样!”
他防备着,但面对一个镣铐加身、虚弱不堪的废太子,戒心终究有限。
李铮艰难地抬起戴着镣铐的手,缓缓伸向自己怀中,动作迟缓而无力。
就在他的手即将探入衣襟的瞬间,手腕极其隐蔽地在那丛鬼哭藤上狠狠一蹭,暗紫色的汁液瞬间浸湿了他指尖和掌心。
王虎等得不耐烦,又怕他搞鬼,干脆自己伸手探向他怀中:“磨磨蹭蹭,老子自己拿!”
就是现在!
就在王虎凑得极近,脑袋几乎要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李铮那只沾满鬼哭藤汁液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精准无比地狠狠拍在了王虎的口鼻之上!
动作快如闪电,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呃!
你……!”
王虎双眼骤然圆瞪,想要惊呼,却吸入了更多汁液挥发的气息。
他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呼吸系统。
“嗬……嗬嗬……”他丢开鞭子,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脸上迅速弥漫开不正常的青紫色,身体剧烈抽搐着,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官爷!”
“头儿!”
另外两个兵卒大惊失色,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废太子拍了王虎一下,王虎就倒了?
“他害死了王头儿!
拿下他!”
一个反应稍快的兵卒拔出腰刀,厉声喝道,两人同时扑了上来。
李铮早己算准时机,在拍中王虎的瞬间,另一只手己抓起地上的一把混杂着碎石和泥土的沙尘!
“看暗器!”
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沙土猛地扬向冲来的两个兵卒!
这身体虽然虚弱,但院士李铮对人体结构和发力技巧的理解远超这个时代,沙土精准地覆盖了两人的面门,尤其是眼睛!
“啊!
我的眼睛!”
“疼死了!
我看不见了!”
两人瞬间失去视觉,惨叫着捂脸乱窜。
李铮眼神冰冷如万载寒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如同猎豹般窜出,虽然戴着镣铐影响了速度,但动作依旧狠辣果决。
他一把抄起王虎掉落的腰刀,手感沉甸甸,刀锋闪烁着寒光。
“噗嗤!”
刀光一闪,精准地抹过第一个还在揉眼睛的兵卒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了李铮满头满脸。
他甚至没有去擦,脚下步伐一错,避开另一人胡乱挥舞的佩刀,手中腰刀顺势向前一递!
“呃……”刀尖从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第二个兵卒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带血的刀尖,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
转瞬之间,三名押送官差,两死一垂危!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断头崖的呜咽声,以及那个侥幸没死、却己吓得屎尿齐流、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的车夫。
苏月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美眸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她看着那个满脸血污、手持滴血腰刀、眼神冷漠得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身影。
这……这还是她那个温文儒雅,甚至有些懦弱的太子殿下吗?
李铮喘着粗气,剧烈的动作让他这具虚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他走到那个吓傻的车夫面前,没有杀他,只是用染血的刀尖拍了拍他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
“告诉我的好父皇,告诉我的好三弟。”
“我李铮,从地狱爬回来了。”
“让他们,把脖子都洗干净,等着。”
车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李铮这才丢下腰刀,弯腰在王虎和两个兵卒身上摸索起来,找到一些散碎银两、火折子和一把粗糙的匕首。
他走到苏月霜面前,看着她脸上的鞭痕和眼中的惊惧,心中一软,放缓了语气:“月霜,没事了。”
他伸出手,想帮她擦掉脸上的血污。
苏月霜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反应过来,猛地跪下:“殿下…您…觉得我变了?”
李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沾染血污的、有些狰狞的笑,“不变,难道真等着被他们弄死在流放路上,或者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北疆?
从今天起,那个任人宰割的废太子李铮,己经死了。”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活下去,杀回去!
所有想让我们死的,我们就先送他们下地狱。”
苏月霜抬起头,看着李铮那双深邃如渊、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
最初的惊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狂热。
这样的殿下,才配让她苏月霜誓死追随!
“是!
殿下!”
她重重磕头,“月霜誓死相随!”
“起来。”
李铮拉起她,快速解开她身上的枷锁,也弄断了自己手脚的镣铐,“这里不能久留,追兵随时会到,我们进山!”
他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仿佛巨兽脊背般的苍茫大山。
那是绝地,也可能,是他龙腾九霄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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