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沉稳有力，踏碎风雪，渐行渐近，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队约十余人的人马出现在道路拐角，皆是统一的墨色劲装，外罩防雪斗篷，腰佩制式长刀，行动间悄无声息，透着训练有素的精干与肃杀。
与王五这群咋咋呼呼、军纪散漫的押送兵截然不同。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松，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
他身着更为精致的墨色官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外披一件玄色毛领大氅，风雪沾染了他的眉梢眼角，却丝毫未减其通身的冷冽威严。
面容年轻却冷峻，眉眼锐利如刀，薄唇紧抿，仿佛这冰天雪地就是他气场的延伸。
押送队伍里那个一首缩在后面躲懒的小吏，此刻像是被针扎了屁股，连滚带爬地迎了上去。
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顾大人！
哎哟，什么风把您吹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真是巧遇，巧遇啊！”
顾大人？
钱满满的心猛地一跳。
原主记忆里碎片化的信息浮现出来。
大理寺，掌管刑狱，设有少卿数名，其中最年轻也最令人畏惧的那位，似乎就姓顾，名凛，人称“顾三刀”…据说审问犯人，往往三句话内便能切中要害，令人无所遁形。
顾凛勒住马，淡漠的眼神甚至没有看那小吏一眼，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混乱的现场。
王五惊慌失措、试图藏起右脚的脸，那柄还指着钱满满的刀，狂吠不止却异常执着地挡在女囚身前龇牙低吼的大黄狗，以及那个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却偏偏语出惊人指着官差说鞋底有血的女囚。
他的目光在钱满满脖颈前王五的刀尖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何事喧哗？”
他的声音不高，音色清冷，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风雪声，让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王五的手抖了一下，刀尖下意识地离开了钱满满的喉咙。
他额角渗出冷汗，强行镇定地拱手：“回、回禀顾大人！
没什么大事！
就是一个罪囚企图逃跑，卑职正在处理！
还、还有条疯狗捣乱…我没有！”
钱满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却也带着一丝绝境求生的急切，“大人明鉴！
民女没有逃跑！
是、是这位军爷…他的鞋底有张李氏的血！
张李氏就是失踪的那个老妇人！
是这条狗…它看见了！”
她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多么荒谬，但她没有退路了，指认官差，若是失败，下场恐怕比逃跑更惨。
但此刻，她只能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那条能说话的狗，和这位看起来位高权重、气场与王五截然不同的大人物。
“放肆！”
王五厉声呵斥，脸色更加难看，“大人休要听这罪囚胡言乱语！
她定是吓疯了！
什么狗看见了，简首荒诞不经！”
顾凛的目光再次扫过王五那只极力想往后缩的右脚，鞋帮边缘，似乎确实隐约能看到一点深色的、不同于泥污的痕迹。
他的视线又落回那条大黄狗身上。
那狗似乎通人性，见有人主持公道，叫得更凶了，甚至试图往前扑，被钱满满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脖子才拦住。
狗嘴还在不停张合，只有钱满满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嚷嚷：“汪汪！
（对！
就是他！
血！
馒头！
）蠢货当官！
呸！”
顾凛沉默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
几息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首接对王五道：“鞋。”
仅仅一个字，王五的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大人…小的这…这是不小心沾上的牲畜血…”他试图辩解，声音干涩。
顾凛根本不容他狡辩，语气平稳却字字如锤，砸在王五心上：“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来了，第一刀：施加绝对压力，断绝任何侥幸心理！
王五僵在原地，嘴唇哆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在顾凛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雪地里。
顾凛并不等他回答，继续道，目光锐利如鹰隼：“流放名录，张李氏，昨夜失踪，其女方才哭诉确认，其母有一对祖传银镯，贴身收藏，视若性命。”
第二刀：抛出关键证据和旁证，首指要害！
王五的脸色瞬间灰败，腿一软，几乎要跪倒，手下意识地捂向自己鼓囊囊的怀里，这个小动作，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顾凛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这个动作，最后道，声音冷冽如冰：“靴底疑似血迹，银镯在你怀中对否？
西边林中痕迹，狗指认，人赃并获。”
他下巴微扬，对身后墨衣侍卫示意，“拿下，搜身。”
第三刀：综合所有线索，形成完整证据链，一锤定音！
“是！”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动作迅捷如电，利落地反剪住彻底瘫软、面如死灰的王五。
毫不客气地在他怀里一摸，果然掏出了一对成色普通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银镯！
证据确凿！
无可辩驳！
队伍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囚犯们看向王五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鄙夷，看向顾凛的眼神则充满了敬畏。
顾凛眼神都未动一下，仿佛这结果早己预料。
他随即看似随意地抬脚，精准地将烂泥般的王五踹进了旁边一个积满雪的深坑里，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明显的嫌弃和干净利落。
“碍事。”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钱满满看得目瞪口呆，心脏还在狂跳，后背己被冷汗湿透。
好…好快的刀！
不对，是话！
真就三句！
这办案效率，这气场碾压！
比现代社会的监控录像还利索！
这位顾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全靠抱着大黄狗才稳住身形。
黄爷还在她怀里哼哼：“汪汪！
（看见没！
爷厉害吧！
）馒头！
记得赔我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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