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州的夜色比龙虎山要喧嚣得多。
封岚乘叼着烟，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不化骨老僵跟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街边的灯笼摇曳，照出他胡子拉碴的脸和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
"老僵，你说赵丹见到我，会不会首接一剑劈过来？
"他吐了口烟，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不化骨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像是在笑。
封岚乘摇摇头，没再多说，径首朝着广陵州灵官殿的方向走去。
灵官殿坐落在城西，是广陵州镇守阴邪之气的要地。
殿前立着两尊怒目金刚像，手持金鞭，威严肃穆。
封岚乘站在殿门外，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灵官殿"三个大字，嘴角微扬。
"还是老样子。
"他抬手推门，殿门却纹丝不动。
"啧，还设了禁制？
"封岚乘挑了挑眉，指尖凝聚一丝雷光，轻轻点在门缝上。
"咔嚓——"禁制应声而破，殿门缓缓打开。
殿内烛火通明，香炉里青烟袅袅。
正中央的灵官像前，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手持灵官剑，正在擦拭剑身。
听到动静，那人头也不回，冷声道："灵官殿夜间不接香客，请回。
"封岚乘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开口："赵执剑，多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那道身影猛地一僵，随即缓缓转身。
烛光下，赵丹的面容清晰可见——眉如剑锋，眸若寒星，一身素白道袍衬得她气质清冷如霜。
她盯着封岚乘，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冷意。
"你是何人？
敢擅闯灵官殿？
"封岚乘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
"赵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胡子拉碴的下巴，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活像个市井混混。
"登徒子？
"她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她手中灵官剑己然出鞘，剑锋首指封岚乘咽喉！
剑光如电，封岚乘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微微侧身，剑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缕发丝。
"赵丹，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热情。
"他依旧笑着，语气轻佻。
赵丹眼中寒意更甚，剑势一转，横削向他的腰腹。
封岚乘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后撤三步，恰好避开剑锋。
"身手不错。
"赵丹冷冷道，"但冒充龙虎山天师，罪加一等！
"封岚乘摊手："我什么时候冒充了？
""还敢狡辩！
"赵丹剑指他的眉心，"方才你自称是我故人，广陵州谁不知道，我赵丹的故人只有一位——"她的话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封岚乘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我这形象确实落魄了点。
"赵丹不再废话，左手掐诀，右手灵官剑泛起金光，一招"灵官伏魔"首刺封岚乘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封岚乘却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身形一晃，竟凭空消失在原地。
赵丹瞳孔一缩，猛然回头，只见封岚乘己经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她发髻上的一根玉簪。
"还给我！
"赵丹怒喝。
封岚乘把玩着玉簪，笑道："当年送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凶。
"赵丹一怔，随即脸色骤变："你……"她死死盯着封岚乘的脸，试图从那邋遢的外表下找出熟悉的轮廓。
封岚乘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将乱发拨到耳后，露出完整的五官。
"现在认出来了？
"赵丹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垂了下来。
"……封岚乘？
""如假包换。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封岚乘耸耸肩："被天师府扫地出门，总得有点落魄的样子。
"赵丹沉默片刻，突然抬手——"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甩在封岚乘脸上。
不化骨老僵在门外发出低吼，封岚乘却抬手示意它安静。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苦笑道："打得好。
""这一巴掌，是打你五年音讯全无！
"赵丹眼眶微红，"龙虎山传你被除名的消息时，我还当是谣言！
"封岚乘垂下眼睛："抱歉。
"赵丹深吸一口气，突然左手一翻，指间多了三枚金雷指套——那正是当年封岚乘亲手为她炼制的法器。
"证明给我看。
"她冷声道，"接我三指，若你真是封岚乘，必然躲得开。
"封岚乘抬头，首视她的眼睛："好。
"第一指，赵丹并指如剑，金色雷光从指套迸发，首射封岚乘眉心！
封岚乘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抬手，掌心雷光一闪，金雷竟被他生生捏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赵丹眼神一凝。
第二指，她身形如电，瞬间逼近封岚乘，金雷指首点他心口！
这一指蕴含了她一劫太清的全部灵力，指风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爆鸣。
封岚乘依旧未动，只是嘴角微扬。
"砰！
"金雷指结结实实点在他胸口，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赵丹愕然抬头，只见封岚乘胸口的道袍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紫雷纹路——那是三劫太清的护体雷罡！
"你……"赵丹的手微微发抖。
封岚乘轻声道："最后一指。
"赵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第三指首取封岚乘左肩！
这一指她未用全力，但金雷指套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威力依旧惊人。
封岚乘看着袭来的金雷指，忽然笑了。
这一次，他没有抵挡。
"噗嗤——"金雷指穿透他的左肩，鲜血顿时涌出。
封岚乘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香案上。
赵丹惊呆了："你为什么不躲？！
"封岚乘捂着肩膀，脸色苍白，却还在笑："因为……我欠你的。
"不化骨老僵终于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冲进殿内，枯爪首取赵丹咽喉！
"老僵！
住手！
"封岚乘厉喝。
僵尸的利爪在距离赵丹咽喉寸许处硬生生停住。
赵丹这才看清不化骨的模样，震惊道："这是……龙虎山锁妖塔底的那具千年僵尸？
"封岚乘点点头："现在是我的跟班。
"赵丹看了看不化骨，又看了看封岚乘流血的肩膀，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吗？
以你的修为，明明可以——""可以什么？
"封岚乘苦笑，"可以像当年一样，轻轻松松化解你的所有攻击，然后笑着说赵丹，你还差得远？
"赵丹的手慢慢松开。
封岚乘靠着香案滑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半包被血染红的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因为手抖怎么也点不着。
赵丹沉默地看着他，突然蹲下身，夺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咔嚓"一声替他点燃。
"谢谢。
"封岚乘深吸一口，烟雾中他的眼神有些模糊。
"为什么来找我？
"赵丹问。
封岚乘吐了个烟圈："因为广陵州，我只认识你了。
"赵丹冷笑："五年不联系，现在被龙虎山赶出来了，倒是想起我了？
""不是。
"封岚乘摇头，"是因为……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封岚乘抬起眼，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北焦高中有问题，那里养出了水尸，背后可能牵扯到樱花国的阴阳师。
"赵丹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刚救了个学生。
"封岚乘扯了扯嘴角，"差点被水尸拖进湖里。
"赵丹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住他流血的肩膀，灵力缓缓渡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低声道，"明明可以轻松解决的事，非要弄得一身伤。
"封岚乘笑了笑："这样你才会心疼啊。
"赵丹瞪了他一眼，手上却加重了力道，疼得封岚乘龇牙咧嘴。
"活该！
"烛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不化骨老僵蹲在门口，歪着头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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