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幕之后,声音被抽干。
林岫抬脚,落叶碎成无声的灰蝶;叮叮蹲在他肩头,铜绿皮肤泛出冷光,像一盏电量耗尽的指示灯。
前方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曾经的水纹被烙成僵硬的墨线,纵横交错,如被谁粗暴地按下 Ctrl+S 后遗忘的草稿。
河心处,一张缺页悬空而立,边缘焦黑,正一点点掉落纸屑。
每落一片,地面便多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里浮起灰白的“<”符号,像被删掉的代码静静等待回收。
缺页中心,斜插着一截断笔。
笔杆为竹,笔毫却凝成尖锐的灰晶,周遭空气因它而扭曲。
叮叮低声道:“那是‘第一笔’的残骸,绘梦师最初用来起稿的神器。
被蚀界者污染后,它只会写‘缺’字——缺页越扩越大,首到整幅画卷只剩一个‘缺’。”
林岫心口竹灯微震,水纹光脉沿着血管流向指尖,仿佛替他回答:落笔,补页。
他伸手握笔。
灰晶笔毫瞬间迸出细碎裂纹,冰凉刺骨,像握住一块正在崩溃的服务器硬盘。
记忆被反向读取——城市雨夜、加班泡面、未保存的代码、母亲来电未接……所有“缺失”涌进脑海,视野蒙上一层灰度。
叮叮急敲他肩甲:“别被‘缺’吞了!
用你刚才采集的‘颜色’写下去,写任何字,只要是你自己的!”
林岫咬破舌尖,血腥味在无声世界炸开,竹灯胎记猛地亮起碧光,将三尾小鱼投射到他视网膜。
他提起断笔,以血为墨,在缺页上写下两个歪扭却倔强的楷体——“林岫”。
字成瞬间,缺页剧烈震颤。
灰晶笔毫寸寸剥落,露出内里新生的翠绿毫锋,像春芽顶破冰壳。
“缺”字符号发出无声尖啸,化作漫天灰雪,被翠毫吸回,凝成一滴极浓的墨,沿笔杆逆流,注入竹灯胎记。
获得:首墨×1提示:首墨可重写任何“被删”的物候。
缺页边缘开始生长出新的纸纤维,先是素白,再被翠毫余光染成嫩青,像春天在伤口里发芽。
干涸河床随之松动,墨线重新流动,水声由远而近——“叮咚”一声,第一滴水珠跃出裂缝,在半空碎成八度音阶,落在林岫眉心,冰凉而清甜。
当最后一角缺页补全,整张纸化作一道青虹,投入林岫腕内。
竹灯上方浮现一行新字:落笔成功:缺页己补识物进度:2/3下一目标:回声长廊·折影叮叮长松一口气,身形却开始透明,铜绿碎成星点,顺着水流回归溪源。
“暂居客,你替我写完了‘水’的结尾,我该回去守护下游了。”
它顿了顿,露出孩童般的笑,“前面的长廊,会把你写给自己看——别被自己的字吓到。”
声音随波远去,世界重新染上颜色,风带来第一声蝉鸣,像系统重启的提示音。
林岫低头,看向自己仍握在手里的那支新生笔。
翠毫末端,残留一点极浓的墨,墨里偶尔闪过灰雪,却再无法扩散。
他把笔杆插回腰间竹灯侧,灯罩上的墨鲤忽然游动,张嘴吞下最后一粒灰雪,鱼尾一甩,在灯壁映出一行小字:“落笔有据,缺页可补; 心若无缺,万象皆春。”
远处,被水声唤醒的竹林开始拔节,“噼啪”脆响中,一轮淡白的月重新爬上天空,像刚刚被谁添上的句号。
林岫踏过湿润的河床,走向竹林深处。
他知道,第三笔还在等他,而那面“回声长廊”的镜壁,将把他写下的“林岫”二字,原封不动地回掷给他——唯有认出自己,才能继续为万物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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