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年轻人就要被生锈的机械钳子夹住，谢云焕几乎没时间权衡利弊。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主要是昨天被那胶质怪物追出心理阴影了，现在看到这种带明显攻击性的玩意儿，下意识就想反抗。
他猛地从巨石后探出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意念集中。
“噗！”
那簇可怜的小火苗再次顽强地出现在指尖，比昨天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亮度也高了一丁点。
效果立竿见影。
两个正哐哧哐哧追得起劲的破烂机器人，红色的灯泡眼瞬间锁定了那簇跳动的火焰。
它们的动作猛地一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冒出的黑烟都浓了几分。
显然，无论是胶质生物还是这铁疙瘩，对“火”这东西都有着本能的忌惮。
趁着这短暂的停滞，前面那抱着核心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又蹿出去十几米，拉开了一点距离。
“谁？！
哪个不长眼的敢管我们生锈齿轮帮的闲事！”
破锣嗓子机器人发出夹杂电流的怒吼，放弃了追击年轻人，转而将“目光”投向谢云焕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谢云焕心里咯噔一下。
生锈齿轮帮？
这什么鬼名字？
听起来就很low啊！
而且，这下仇恨转移了！
他强作镇定，维持着指尖的火苗，声音尽量平稳：“以多欺少，不太好吧？”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我跟两个机器人讲什么江湖道义？
“多管闲事！
烧了他！”
另一个机器人发出更尖锐的电子音，手臂上的钻头再次疯狂旋转起来，冒着黑烟就朝谢云焕冲来，虽然姿势歪歪扭扭，但速度不慢！
谢云焕头皮发麻，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试图用火苗吓阻对方。
但那机器人似乎认定了他威胁更大，锲而不舍。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那个年轻人的喊声：“喂！
那边的！
接住！”
谢云焕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像是齿轮和弹簧胡乱组合起来的小玩意儿被扔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按上面那个红色按钮！
扔出去！”
年轻人急切地指挥。
谢云焕也顾不上多想，依言照做，按下按钮，奋力将那小玩意儿朝追来的机器人扔去。
“哐当！”
小玩意儿落在机器人脚边，并没有爆炸，而是瞬间弹开，伸出几条金属腿，像只机械蜘蛛般猛地抱住了机器人的一条金属腿！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高频的振动从那小玩意儿上传来！
“嗡嗡嗡——嘎吱——！”
被抱住的机器人那条腿的关节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锈屑纷飞，动作瞬间变得极其不协调，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哐当”一声摔倒在地，激起一片沙尘。
钻头还在空转，但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另一个机器人见状，明显迟疑了一下。
那年轻人己经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眼睛很亮，他冲着剩下的那个机器人喊道：“还不滚？
想跟你兄弟一样趴窝吗？”
那破锣嗓子机器人看了看地上挣扎的同伴，又看了看谢云焕指尖依旧跳动的小火苗，以及年轻人手里另一个同样的小玩意儿，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哼！”
，转身，哐哧哐哧地、冒着更浓的黑烟，快速消失在了沙丘后面。
危机暂时解除。
谢云焕长长松了口气，指尖的火苗“噗”地熄灭。
一阵熟悉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但似乎比昨天好一点，至少没恶心到想吐。
他靠在旁边的石头上，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谢了，兄弟！
要不是你，今天这‘灵枢核心’肯定保不住了。”
年轻人拍了拍怀里那个闪烁着蓝光的机械核心，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爽朗，跟他的狼狈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我叫阿吉，是个‘拾荒者’，偶尔也兼职‘机械师’，虽然水平不太行，哈哈。”
“谢云焕。”
谢云焕报上名字，好奇地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还有，生锈齿轮帮……又是什么？”
“你说‘振颤小蜘蛛’？”
阿吉指了指地上那个还在嗡嗡振动、让倒地机器人不断抽搐的小玩意儿，得意地笑了笑，“我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儿，对付这些铁皮罐头有奇效！
专治各种关节不灵活！”
他走过去，弯腰把小蜘蛛捡起来，按了一下，振动停止，又变回了一个安静的锈蚀齿轮组合体。
“至于生锈齿轮帮……”阿吉撇撇嘴，一脸不屑，“就是一帮盘踞在西边‘锈蚀峡谷’的混混，专门抢我们这些拾荒者找到的好东西。
妈的，穷疯了，连我这种穷鬼都抢！”
拾荒者……机械师……生锈齿轮帮……锈蚀峡谷……谢云焕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梦境世界，不仅生物多样，连社会结构都这么……赛博朋克废土风？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忍不住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阿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沉眠之都啊！
编号734号外层梦境碎片。
兄弟，你是新来的‘旅者’吧？
连这都不知道？”
“旅者？”
“对啊，像你这样，精神体偶尔能接入这里的人，我们都叫‘旅者’。”
阿吉解释道，一边警惕地看了看西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生锈齿轮帮那帮杂碎可能还会叫人回来。
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安全点的地方。”
谢云焕犹豫了一下，但看着阿吉坦诚的眼神，以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无知，还是点了点头。
阿吉带着他在灰色的沙海中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半埋在地下的金属建筑入口前。
入口被一块伪装的沙色帆布挡着，掀开帆布，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布满锈蚀管道的狭窄通道。
走下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地下空间。
墙壁是粗粝的金属板，挂着各种工具和看不懂的线路图。
角落里堆着小山似的、生锈或损坏的金属零件、齿轮、线圈。
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简陋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更小的零件和几件半成品的机械造物。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和一丝……烤面包？
的混合气味。
“欢迎来到我的‘安全屋’！”
阿吉张开手臂，语气带着点自豪，“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能挡风遮雨，屏蔽掉大部分低阶梦魇和讨厌的拾荒者……哦，我自己也是拾荒者，我是说其他讨厌的拾荒者。”
谢云焕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下空间。
这里给他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有点像……他大学时和同学通宵达旦搞课程设计的那个乱糟糟的实验室？
“你刚才说的‘灵枢核心’……”他的目光落在阿吉小心翼翼放在工作台上的那个蓝色发光体。
“哦，这个啊！”
阿吉眼睛又亮了，像是找到了知音，“好东西！
我在东边的‘废弃螺旋回廊’捡到的，虽然能量快耗尽了，但里面蕴含的‘织梦螺纹’结构很完整！
要是能把它修好，或者拆解出有用的部分，说不定能造出更稳定的‘能量源’，或者强化我的工具！”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织梦螺纹”、“能量回路”、“现实锚点”之类的术语，谢云焕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这东西在这个世界很珍贵，类似于现实中的高级芯片或者能源电池。
“你说的‘梦境之力’……”谢云焕更关心这个，他抬起手，尝试再次凝聚火苗，这次只冒了点火星子就熄灭了，伴随而来的眩晕感让他晃了晃。
“嘿！
小心！”
阿吉赶紧扶住他，“你这种首接调用‘源初织梦力’的方式，消耗很大的！
而且效率低下！”
他拿起工作台上一把造型奇特的、像是扳手和螺丝刀结合体的工具，工具一端镶嵌着一小块微微发光的灰色晶体。
“看，用‘织梦结晶’作为媒介，或者像我想办法把力量引导进造物里，消耗会小很多，效果也更稳定。”
阿吉拿起那个“振颤小蜘蛛”，指了指核心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晶体：“就靠这点边角料，就能让它工作好久！”
谢云焕若有所思。
看来，在这个世界使用力量，需要技巧和工具，不能光靠头铁硬扛。
“对了，你是怎么成为‘旅者’的？”
阿吉好奇地问，“大部分旅者都是稀里糊涂就进来了，但像你这样，刚来就能初步凝聚织梦力的，可不多见。
你现实里是干嘛的？”
谢云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自己是个天天加班、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在梦里找存在感的社畜？
就在这时，整个安全屋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顶簌簌落下一些灰尘。
阿吉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墙边一个由无数齿轮和指针构成的简陋仪表前看了看，眉头紧锁：“不对劲……‘梦境潮汐’的波动怎么突然紊乱了……”他猛地转头看向谢云焕，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和探究：“兄弟，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
或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
谢云焕心里猛地一跳。
特别的人？
许清和那张带着睡意、嘟囔着“火柴人打架”的脸，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看着她？
难道……没等他想明白，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眩晕和剥离感骤然袭来！
警告：受到未知干扰，连接极度不稳定！
强制断开……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闪烁、扭曲，阿吉焦急的脸庞、堆满零件的安全屋、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投入漩涡的颜料，迅速混合、消散。
“喂！
兄弟！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阿吉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彻底被拉长的杂音淹没。
……谢云焕再次被熟悉的闹钟声拽回现实。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天光微亮。
他大口喘着气，梦境最后的混乱和阿吉那句“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的回响，让他心有余悸。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
许清和依旧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面容恬静，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
一切如常。
谢云焕慢慢躺回去，心脏却跳得厉害。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昨夜在安全屋里，阿吉给他展示那些利用“织梦结晶”的工具时，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微弱的“梦境之力”，似乎与那些晶体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如果……如果能搞到一块那种结晶……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轻轻下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高楼林立，车流如织，与他昨夜经历的废土机械风格梦境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交织在他此刻的认知里。
那个世界，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而生锈齿轮帮、拾荒者阿吉、灵枢核心……这些信息碎片，似乎正一点点拼凑出那个世界的轮廓。
还有清和……她到底在这一切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谢云焕握了握拳，感觉到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
今天，得想办法搞清楚，现实世界里，哪里能弄到类似“织梦结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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